第18章 降劫
冥界，冥都。
自上次孟婆来报了三生石之事过后，冥帝便再不似从前。他整日想着的，都是跟造生册上警示过的乱子有关的事宜。
下一刻，只见他挥了挥手，造生册便出现在正上空。在人界末页，他寻到了渡川的名字。上面显示，渡川，会于四十年后亡。而与他名字挨着的却是另一人界女子。由此可见，渡川乃人界生灵。
冥帝又试图去寻了灵音的名字。最终，在神界的最后一栏找到了。他刚欲打消自己的猜想，谁知，灵音两个字竟然从上面消失了！随后，他便将造生册收了起来。
冥帝施了法，探了三生石上刻的众生灵之名。渡川，他的名字又重新出现在了三生石上。紧挨着的也是造生册上那名人界女子。只是他寻了两回，也不曾在那石头上见到灵音的名字。
他不禁要思索。灵音可能真的不是六界生灵。此事，要不要上禀？长生殿那位对此应该有所察觉吧？可是她在这冥界待得久了，身上仅存的人界气息便会被冥界气息尽数吞化。到时，她可就真的再无还生的可能了。
重华山顶，长生殿。
自无极命沌袭将那一缕被化清池水所净化的灵气取回到长生殿后，他迟迟未将它归于本体。
死，是什么感觉？形神俱灭，又是什么感觉？他生来不属于六界，故此，对六界的一切自是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他从来无法体会个中滋味。熟悉，是因为他虽极少踏出这座山，但这六界生灵殒命时他却皆可见。
自有六界后，无极的角色，从来都只是个冷眼的旁观者。若非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也绝不会轻易理会。就好比魔界曾想要一统六界，寻得长生之法，唯魔独尊。又好比上古凶兽黑蛟龙欲一统魔界，致使六界差点失衡。他这个旁观者就不得不插手。
长生殿的景象，经过了亿万年，依旧还是最初的模样。一眼望去，全是一番碧绿的景象。无极乃天地间第一缕最纯净的灵气所化。只要这天地还存在，他便存在。
在人界生灵中，一直都以为，神仙是与天地齐寿的。所以，他们信仰神仙，供奉神仙。然而，这天地间真正与天地齐寿的却唯有他一人。
可是即便无极无生无灭，却也不得不遵从天道。他在这长生殿待了太久，久得他都要开始厌倦这里的一切了。除了无止尽的生命和无穷尽的法力外，他什么都没有。
在收服黑蛟龙前，无极从未体会过所谓失败的滋味。因为，六界中无任何生灵是他的对手。天地拥有无穷尽的力量，他，自然也拥有无穷尽的力量。换言之，与无极作对，就是与天地作对。即使六界联手，也伤不得他半分。所以，六界生灵对无极，不仅是敬仰还有惧怕。
如今，他正在犹豫着这无生无灭的生命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百万年来，无极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只需稍稍动念，黑蛟龙便会化作青烟，从此消失与六界。何故与它一战，受伤的人会是他自己？除了天道与他降下的劫数之外，再没其他理由可解释了。
无极抬眼看了那一缕灵气，拂袖一挥。百万年前的伤口在一瞬便愈合了。
‘灵音，若有来世，你可愿与我携手一生’？
‘灵音，渡川在此起誓，待你魂魄归来时，我自当与崂山分道行之。从此，与你在这巫圣族做一对人人皆羡慕的神仙眷侣’。
‘待他醒过来，请代我转告他。这一世，我不欠他了’。
这是，元神里残存的记忆吗？渡川？那个他一缕灵气所化的崂山弟子？灵音是谁？他们之间有何联系？携手一生是什么？何为来世？神仙眷侣为何物？灵气不是已经被净化过了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无极只觉胸膛一阵疼痛。他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按住胸膛。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痛吗？
不，这是心痛！是爱而不得，求而不到，愿而未了的心痛！可是无极不知，他只纯粹的以为，这只是痛。
这一世，为无极灵气所化人形的渡川欠下了一笔情债。可是，人鬼殊途，他却再也无法偿还。那么这债，自然就回归到灵气主人的身上。而这债如今已转化为劫。在不久，就会降于无极之身。若渡得过，皆大欢喜。若渡不过，会有什么结局，谁也无法料到。
纵逃不过天道劫数，也得弄清楚，他，因何劫数而灭。只可惜他生而为灵，无情亦无欲。对自己即将经历的劫数，毫无了解。
门外，沌溪听得动静，赶紧赶了过来：“大人，发生了何事”？
“无事”。
沌溪听后，与他拱手退后半步。
“灵音”。不知为何，无极在不知不觉中念出了她的名字。
沌溪刚刚转身，听到无极这声喃喃细语。顿时，眉头紧皱。
‘灵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女子的名。
无极踏出殿外，去了云湖。只见他手一挥，渡川与灵音在人界发生的过往便尽数呈于他眼前。
从他们相遇，相识到几次三番为对方赴死。到灵音为救渡川牺牲自己，魂归黄泉。到最后，渡川为助灵音履行对阿若的承诺散尽一生修为。
此时，他看着这一切，仿佛都像是自己曾亲身经历过一般。
魔界左使雾樽，人界崂山掌门都曾问过渡川同样的问题。情，为何物？
情，为何物？无极不知，六界竟会有这样的字。
从那天起，每当灵音的名字浮现一次，无极的胸膛就会痛一次。
六界典籍，为重华山脚下重华宫内重华尊者离问之物。无极曾试图在此典籍中寻找答案，奈何无果。
可是他又发现，若是心中没有想着灵音的名字，胸膛便不会出现所谓痛的感觉。尽管他时刻提醒自己，却也抑制不住心中所想。渐渐地，他倒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