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涟漪
涟漪
文/江听漪
00.
我没想过心动，更没想过会在无声水域漾开一片涟漪。
01.
江遇终于找到了那封信。在旧教学楼的顶楼很多被废弃的旧书桌里她一眼就认出了木桌里深深刻着的几个字，她蓦地一愣，半晌才找到那张桌子在桌缝里找到了夹着的一封信。
信已经泛黄了，但是还依稀看得清信封上写的江遇两个字，清秀的字迹随着时间变得模糊，她开始记起来那年雨下的很大，男孩把信紧紧揣在怀里，雨点淋湿了字迹也淋湿了她的心。
她把信带回了家，拿信的手出了一层黏腻的汗，纤细的手指有些颤，慢慢展开信后，是熟悉的口吻，她看着那封信在末了写了一句话。
“那个让我冒雨奔赴的人不会再有了。”
02.
十六七八的年纪总爱把心事往心里放，谈个恋爱就觉得甜得发慌，失个恋又觉得悲伤得要命。
江遇最初开始注意宋继扬的时候是06年的七月份，要上高一的暑假，她约了朋友到饮品店去讲题，她最近眼镜被慢慢那只胖猫压碎了所以没戴眼镜出来，店员笑意满面的问她要喝什么，她眯着眼睛，白嫩纤细的手也在指着旁边贴着的饮品单，她思量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没看清，兀的有个干净的声线拯救了她此刻的尴尬，“两杯芒果汁。”
身后的男生低下头问她：“你朋友喝什么？”
“西柚汁。”
“还有一杯西柚汁，谢谢。”
江遇看到男生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跟她是一个初中的，是常年在年级第一的那个宋继扬，她经常在光荣榜上看到他，也在图书馆看到过几次。
他走上前付了钱，江遇支支吾吾的在旁边说，“那个...同学我把钱给你吧。”
“就当我请你们啦。”他笑了笑，两边漾起了不易察觉的酒窝。没等多久果汁就好了，他们坐在了靠窗边的桌子那儿，江遇可能是依着窗外的光线看见了他颊边好看的酒窝，她埋着头吸着果汁，想着戳戳他的酒窝是什么手感，她的手拿着装着果汁杯的杯身，因为冰过所以起了一层细细的水珠，清清凉凉的。
宋继扬算是清冷的那种好看，而恰好江遇就吃这类的颜。
江遇拿纸擦了擦手从帆布包里拿出了一套卷子，帆布包里除却资料外还有一本书，宋继扬撑着脸看着朋友在跟她讲着题，瞥见旁边的书，眼睛说不上来的疲倦趴在桌子上小睡，她做的投入，几套卷子刷下来果汁已经没了，她伸腰望了望窗外的日暮，云层晕染开好看的亮黄色混杂，她抬眼看到宋继扬毛茸茸的脑袋，他侧着脸，窗外的光透到他脸上，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睫毛长长的有一点点背着光的地方是阴暗的，应该是睡着了吧。
朋友因为家里的电话被叫了回去，她还在想到底要不要叫宋继扬起来，她思考的余间，他的睫毛抖动了两下轻轻睁开了眼，十六岁的年轻面孔映入眼帘，“诶？你朋友走了吗？”
“嗯，她妈叫她回家啦。”她手里拿着空了的果汁。
“所以，你这是在等我吗？”
少年轻笑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她有些不知所措的不知道讲什么好，刚刚脱口而出的不是，又觉得这样讲也不行。
“噗嗤。”
“你太可爱啦。”
宋继扬最后还是说送她回家，虽然江遇委婉的拒绝了但是他貌似非要送她回家不可的样子也只好妥协了。
“南川的天暗得早啦，我不送你回家怎么行。”
宋继扬说的没错，南川的天暗得早，差不多七点半的时候天就全暗了。
江遇家楼下有一棵很老很高大的树，街坊邻居都能在这里避暑，宋继扬送到了之后才发现她家就在他家对面，他们家是才搬来的。
她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被宋继扬揉了揉头发她才慢吞吞的说，“早点休息。”
“你也是。”
03.
遇到一见钟情的人要怎么搭讪。
这是江遇前几天手机里收到的一条短信，她咬着吸管想了想，应该是同学发的就没怎么理。
她捧着一杯芒果汁坐在书桌前翻看着言情小说，脑海里慢慢想着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对方长得很好看很优秀？
她撇撇嘴没在想下去了。
04.
暑假要结束的几天她在书店买资料碰到了宋继扬，他着一件白衬衫还有书店店员的围裙，笑意朦胧的跟旁边的店员聊天，她本来没想打招呼，但是好巧不巧付钱的时候宋继扬正好抬眼，他眉眼还有压不住的清冷温柔，一点一点浸入跳动的心脏。
江遇朝他点了点头，跟宋继扬聊的店员转过身收了钱并把资料书装在布袋子里给江遇。
宋继扬这次注意到她戴了眼镜，圆框的眼镜挺适合她的，挺可爱的。
宋继扬撑着脸在想什么，片刻过后才想起来把今天带来的东西给她，他想着就跑出去了看到她时弯下腰手指不轻不重的戳了戳她的后肩，江遇回过头看着他，宋继扬喘着气，气体扑洒在讲遇后肩边，那块的皮肤就莫名变得很炽热，递给了她几本书，“这应该是你喜欢的作者吧我那天看到你有带她的书。”
她稍微愕了愕，漂亮的眸子里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宋继扬会这么细心。
“不接着吗？”他撇撇嘴，“就当开学礼物啦。”
江遇迟愣的接了过来，点头跟他说：“谢谢。”
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反正江遇是这么觉得的，看见他笑她也想笑，嘴角往下压的笑意。
05.
开学那天她看见南川一中的主席台上宋继扬是新生的学生代表，她突然有种欲望想凑到前面去看他，当然她也并没有真的那么做。
江遇是个慢性子，也特别慢热，根本融入不了但是好在她挑了个自认为不错的座位，因为在窗口，她总觉得舒服点，她课间趴在课桌上，可能要入秋的原因穿着短袖都有点冷了，窗外的阳光穿过渐渐泛黄的树叶洒下来的光恰好在她软软的发丝上是温暖是温柔。
发丝因着阳光洒过来变得暖暖的。江遇做了一个很悠长的梦，她梦到白衣少年捧着一束向日葵逆着光脚步轻盈，爱意侵袭了这片流域，被熏染的醉意朦胧，她听到那人说，“遇到一见钟情的人怎么搭讪。”
“结婚吗？”
她奇怪为什么有人会用这样富有浪漫腔调的来说这句话，显得有些暧昧了。
或许是阳光太刺眼了又或许是他身后的光有点刺眼，总而言之江遇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望着窗外。
她刚刚午睡的时候把眼镜取下来了，把头伸出窗口只看到有个小人在晃动，稍不留意可能会误以为是银杏树叶在摇摇欲坠。
江遇眯了眯眸子，像只可爱的小狐狸，才看清了底下的人在朝她招手但是看不清他的脸，因为刚刚吃完饭，人都不太多，她转身戴好了眼镜才慢慢跑下楼去，因着跑动而擦身而过的几缕风丝，浸了些凉意，她吸了吸鼻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定在教学楼下了，眼角都是冷涩，宋继扬朝她招招手，还没走到他那里，江遇就连打了几声喷嚏。
他眼角沾有笑意，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因为他是住宿生所以可以去宿舍拿衣服，江遇也没拒绝，只是皱眉想着自己怎么感冒的，或许是刚刚睡着了窗户还敞着吧，虽然头顶是暖烘烘的其他可不是。
江遇想着想着突然转过头看着宋继扬，“你找我下来干嘛哦。”
宋继扬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小猫的叫声，江遇愣了愣，声音离她很近，她闻声往下看到了宋继扬手里提着的袋子，她有些惊讶的差点叫出声来，宋继扬白皙修长的手指贴在嘴唇上，“小声点。”
江遇点了点头，有些木讷的杵着，宋继扬本来要往后面花坛那里走了，走了会儿又回头看江遇还杵在原地，温柔的揉了揉脑袋拉着她的手腕，她有些惊讶，恍惚间这九月温凉的风都变得被暖意偷换掉了，心跳声加快了些，她反应很迟钝丝毫没有注意到。
没走一会儿，这边没什么人，他轻轻把小猫从布袋子里抱出来，是只橘猫，可可爱爱的就是有些枯瘦，橘色的毛发开始肮脏发涩，宋继扬搓了搓这个小团子的脸，江遇从校服裤子里摸出个饭团喂给了它，可能是太饿了还是吃下去了。
“有名字吗？”
“昨天才捡到的猫啦，哪里有名字。”
“喔，那叫饭团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漾开嘴角眉眼弯弯的抱起小家伙，这只小猫很乖，不像她家慢慢刚捡到的时候，戒备心很重，叫声凄惨又绝望，相对来说这只猫更加慵懒随意，讨人喜欢。
从江遇给猫取名字这件事就能看出，她做事是真的很随意。
“可是我家不能养猫诶。”宋继扬顺着橘色毛发的细长手指顿了顿。
“我抱回去吧，我家还有只猫。”她凑近了蹭了蹭小猫的脸，看起来很喜欢它。
06.
慢慢跟饭团相处的很好，一改平时蛮横的脾气，乖巧的坐在一旁给饭团舔毛。
江遇的母亲总爱唤饭团小橘，饭团听到了也应着舔舔自己的爪子。
偶尔江遇边听歌边做作业的时候，两只猫就在一边有阳光的地方睡着，眼睛眯眯的，金色的毛发变得有光泽柔软起来，安静的在光的映照下，不怎么叨扰她。
江遇撇撇嘴，不怎么温柔的揉了一把饭团肉肉的小脸，因为母亲喜欢饭团所以给喂肥了不少，江遇都不知道明年还抱不抱的起它，橘猫好像也没脾气的不吭声，倒是一旁的慢慢先炸毛了。
数来，饭团也来家里两个月有余了，宋继扬一有空就来江遇家看两只猫，江遇正撑着脸在窗户那儿，她看到熟悉的人影扬了扬手中的汽水，本来在观赏下午两点时好看的云层晕染的光亮又被宋继扬吸引了过去，她裹了件羽绒服就出门了，南川的十二月还不算冻人，风也没那么寒，她家住二楼下来的很快。
宋继扬笑眼温柔的从塑料袋里翻出汽水，袋子响动的声音刺啦刺啦的，他找出来给了江遇一瓶，碰了碰杯，“冬天快乐。”
“嗯。”她喝下去的汽水，冰凉的冲刷在口腔里。
宋继扬仔细看着江遇，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发现她没戴眼镜了，圆溜溜的杏眼露在外面，很好看。
他直盯着她，目光深邃得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在脑海里。
他竟从汽水中幻出了半分醉意，随后又被冬日的凉风吹散倒倦了。
云层从里分裂开来，晕染的色调在蓝色的衬托下，尽露温柔，细品不出来的东西。
07.
从不外显的另一副样子，连自己都不知从何得知。
高一一整年，江遇都跟宋继扬有来往，只是下学期的时候比较少常常是江遇避而不见。
高二分科的时候她选的理科。
江遇偏科偏的很过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生大部分都是偏文科，她这个奇才偏偏理科好文科差的要命。
分科之前她在课桌上刻了几个字，是宋继扬。她当时也没想刻宋继扬，但是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刻进去了。
听说他们班被分为了文科班，宋继扬理科不行应该要选文科，但是江遇也没想到恰好宋继扬就用她的桌子。
可是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如果非要说江遇最开始疏离的原因，大概就是她无法面对这份心动。
涟漪漾开来，是心动的开始。
08.
还有很多细节，江遇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在高二上半年没多久的时候，宋继扬给她发了条短信，内容是：江遇，我喜欢你。
而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条短信的用户曾经也问过她，遇到一见钟情的人要怎么搭讪。
那天暴雨下的很大，她被吵闹的雨声扰的睡不着觉，她漫不经心的皱着眉头看窗外，她看到了被雨淋湿的少年。
被心跳驱使，她在雨里烦闷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睫毛都被打湿了在轻颤，少年怀里的信塞到了她手里，她能感受的到，还有一阵余温。
整颗心都被淋湿了。
这场雨下的莫名其妙，情绪也是莫名其妙。
09.
后来江遇转学了。
再后来的后来都无关于他们了。
这场无疾而终的喜欢，都是因为十五六岁的年纪，初次理解的心动。
10.
我对他的心动不在第一次遇见，不在他给我送书的时候，是在夏日都快落幕迎来秋天的时候。
11.
青春只能被我们存放在狭小的信匣或是怀念里。
在那些不断冲刷震碎的时光里，我们都不能为以前的我们做答复，以及那时辜负的心动。
喜欢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心动本来就是无法解释的，毫无章法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少年的温柔无余都能不被时光的隧道吞噬。
我们会在涟漪中找到自己。
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是心动的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