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黛眉
“丫头醒了？”
戚黛韵恍惚中听他这一句，揉揉惺忪的睡眼，努力睁睁眼，缓缓绽开一个满足舒心的笑容，“嗯嗯！皇兄！呀！皇兄让你受累了吧？黛黛那么重！”她自然是知道自己无意识时有多重，世上大概也只有她的大皇兄，有这样背起千斤的力气！她说着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麻利的从他背上下来！手自然的接过他打的野兔！
戚凌弋才从方才紧张的状态松弛下来，“跟皇兄还客气？哈哈！”
戚黛韵闻言耸肩，蹦蹦跶跶的转身往前去，提住裙摆，兴致盎然！不一会儿，便跑到正殿的殿门口。
“母后！”
夏子汐听见这一声久违的“母后！”，潸然泪下，转身呆呆的回望着兴致勃勃往她怀里冲的小女儿，眼角深陷一道道细纹，她张了张嘴，直到抱住她的那一刻，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哭腔：“我的黛黛，我的小黛黛，我们的小女儿回来了！”
戚黛韵见她哭，眼里莫名也打转着泪花，嘴上还安慰道：“母后这便是夸张，方才月余不见，你便哭的这样难过！母后身体恢复的可还好？黛黛差点就偷跑出去为你找万年灯油！”说着她紧张兮兮的瞧着一旁的戚战。
夏子汐一怔，又紧紧抱住她，温柔的摸摸她的脑袋，“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
火狐王戚战这时也站起来，惯常的一脸严肃，单手背在身后，语重心长：“以后不准你出去，好好的待在荒川，哪里都别去！”
“啊？父王！”戚黛韵吓得往夏子汐怀里缩缩，“可是，黛黛还要陪云姐姐去人间找礼物献给老天君呢？”她声音越来越低，“都约定好了！不能......”
戚战凌厉看她一眼，大约是习惯了他人的服从，他又神情严肃重复道：“我说，不准再出去！”
夏子汐闻言把黛黛挡在身后，“我女儿以后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再也不允许任何人干涉她的自由！”
戚黛韵察觉到空气中浓浓的硝烟味儿，乖乖识趣拉拉夏子汐的衣袖，“父王！黛黛不出去了好不好！”
夏子汐眼里打转着泪花，见戚战沉默不语，也收起咄咄逼人的架势，不动声色地按耐住心底的怅然，打理打理戚黛韵凌乱的发髻，柔声道：“快去把这身衣服换了，不男不女的，你可是我火狐一族的小帝姬！”
戚黛韵淘气的吐吐舌头，乖巧地点点头，“那我去把衣服换回来，一会儿陪父王母后吃饭！”转身之际，她用脸蹭蹭夏子汐的脸颊！
戚凌弋望着她被丫鬟们簇拥着走下去的身影，他才开口：“父王母后！天族前几日差人来报，说九丫头自愿饮下天族忘川水，关于那人的记忆，已被全数消除！如此看来，是真的，只是九丫头的记忆仿佛只停留在了没去禁地之前，这.......儿臣不忍心，还请父王母后指示！”
“瞒着！即日起，所有人不得透露关于她在天族的一切身份，不得纵容她再出荒川，有违此令，杀无赦！”戚战扶额，示意他先下去。
“父王！还不够吗？”戚凌源突然出现在正殿门口，眼里赫然一丝怒气，毫不惧怕的冲撞他。
“九姑娘过去数千年来，已然身受禁锢太多，难不成父王还要重蹈覆辙？”
“放肆！我是为她好！”戚战仍旧固执己见，怒目圆睁，拂袖转身。
戚凌源抬起衣摆，跪在殿前，仍旧不甘心道：“儿臣恳请，放她自由，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若说有错，那是我们的错，于她而言，不过白白受了数千年的苦头，施恶之人不得报应，反倒是无辜之人来受，这难道就是父王心中的道义？明理？”
“源儿！”夏子汐怕他挨罚，慌忙过去扶他，“源儿，你下去！别这样！”
“母后？我火狐族也是大族，大到族长称帝，难道连小帝姬都护不住吗？她游历，我们就派人护着，跟着，还她自由，不该是你我如今该做的吗？”
戚战闻言也开始默不作声，抬眼看向一旁满脸漠然的夏子汐，无奈摆手，“罢了！罢了！这件事，我再不插手！”自顾自的走出去！
夏子汐兀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戚凌弋忙上去搀扶。
“过几日天孙宴，推脱不去便是，千万不要让黛黛再......见君上！”夏子汐扶额半卧在藤椅上，开口就是一阵叹息，“如今我就想黛黛好好的！”
戚凌源并没有做声，漆黑的牟子里是一丝不屑！“母后！反正我们是生生拆了一对恋人，反正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告诉她又能如何？我愿她生生世世永永远远不要恢复，永永远远如父王母后所愿，做一只待在金笼里的鸟雀！”他话里话外都是嘲讽，他何尝不厌恶母后的犹豫不决，懦弱无能，何尝不讥讽父王的盛气凌人，冥顽不灵，可他更恨他自己，若是当初再反抗一步，就不会是如今地步！
他长大了，习惯冷漠，也习惯消沉，可九姑娘是他妹妹，只要还是妹妹，就容不得别人欺负！
“二弟，你别说了！”
戚凌弋无奈搀扶着无言落泪的夏子汐，走出正殿，徒留他一人！
荒川最气派的地方就是正殿，富丽堂皇，高悬于火岩之上，气势磅礴！
离正殿最近的狐狸洞府，就是戚黛韵的住处，淡白色朦胧的雾气缭绕而起，洞中央养着泛起七彩炫光的灵火，四周洞壁上挂着她最喜爱的火红色琉璃珠子！
火狐族一向崇简，除却正殿，最奢华的地方，就是戚黛韵的洞府，传言她出生时天降浩劫，天雷劫数耗尽母体气力，火狐生产时需要的燎火也不知所踪，戚黛韵一出生便身形涣散，狐王招来全族能人异士，苦苦寻求三年，仍尚有一魄散于天地，为属灵智的慧魄，致使黛黛至今仙识未开，无法修习灵术！
狐后心有愧疚，狐族百姓也皆视其为珍宝，却也不少人茶余饭后戏称她是废柴帝姬，木头疙瘩！
好在她性情天真烂漫，只当是些笑料，从未真正在意。
此刻戚黛韵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坐在铜镜面前，仔细瞧着自己姣好的面容，不一会儿便百无聊赖，开始用手指戳戳右脸故意吹起的腮帮子，嘻嘻一笑：“快点，快点，疏儿！快来给黛黛梳妆吧！黛黛准备好了哦！”
一旁丫鬟一愣，手里拿起一只钗子，狐后特地派她来为公主梳妆打扮，就是因为她是这宫里难得待了三百年的老人，所有不满三百年的丫鬟昨日已全部被派遣出去了！
犹记公主大婚当日，也是她亲手为她梳洗，她柔声唤她：“疏儿！外头几时了？”公主那时神色里的压抑，她如今记忆尤新，不想她这次回来，变了个样子，不，不是变了，是回到了从前，这模样，和公主三百多年前，如出一辙！
她努努嘴，一手抓起桌上的眉笔，递给她：“疏儿！疏儿！我要先画这个！”
小公主是极喜欢眉笔的，疏儿心里想着，应她：“好好好！我的小公主！”
戚黛韵却是性子急，不待她拿过去，便自己试着画了一笔，粗粝的一笔，歪歪扭扭，瞬间把她的原来的眉型遮盖的不成样子！
疏儿大惊，忙抢过她手中的眉笔，反应过来又噗嗤一笑：“哈哈！小公主！你画的真难看呐！”
黛黛闻言，对着铜镜细细看一番，活脱脱画成一根火炭棒子，又黑又粗，自己也憋不住笑，缩缩肩膀，“哈哈！你来，黛黛也要给你画一个！”她说着便拉开了架势，疏儿和几个丫鬟说说笑笑就开始躲她！
“小公主抓人画眉了！快快！那边跑！”
上边点灯的，浴池旁试水温的，专心投花瓣的，都朝她们这边看过来，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目光跟随黛黛追人的身影！
见她一手举着笔，故作饿狼扑虎般的朝她们跑过来，就笑着四散开！
许久，黛黛玩累了，才弯腰喘气，抬手指指近旁的丫鬟，“不准再跑哦！否则今天我让大哥专门烤狐狸吃，把你们通通抓起来！做成炭烤狐头，黄金脆皮狐腿，还有油焖狐胸肉！”
“还闹呢？晚膳都快好了！”戚凌源一脸宠溺摇摇头，示意丫鬟退出去！！
“二哥？”戚黛韵蹦跶着迎上前去！
大粗眉还没洗掉，看的戚凌源“哎呦”一声，一脸惊愕，伸手拍拍胸脯，“你吓死我！丑死了！”
他又笑她，“我看你这大粗眉倒像是炭烤的！”
戚黛韵闻言慌忙用手掌擦擦，却蹭出来一大片黑迹！
戚凌源扶额：“我天呐！更丑！”
戚黛韵嘟嘟嘴，生气的瞥他一眼，小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呦呵！这是我家，我哪里都能进！”
戚黛韵琢磨她也说不过他，索性笑眯眯迎上去，“二哥，是不是偷偷来给我送吃的呀！我还得洗澡呢！”
“怎么？！洗好了是不是还想让大哥把你熬成狐狸汤啊？九姑娘？”
“啊！二哥，你能不能不拿我开玩笑！”她气鼓鼓的嘟囔，“没吃的就走开！”
“怎么说话呢？跟二哥就这样？！胆肥了还是皮痒了？”
戚黛韵没理他，转身用水洗洗眉！
戚凌源却踌躇不决，开口道：“九姑娘？二哥这次来，嗯，有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