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5 (下) *
优子一直都反对他和白夜在一起。今年春季因为那件事，更是恶化了他和优子的关系。
那是今年三月份的时候，他和白夜一起到电影院观看了《夜访吸血鬼》，两人深受感动。又买了同名小说过来阅读，从此深深陷入其中。神山很喜欢男主人公路易，他和路易一样，相较于常人，对血液有更深的执念，同时又对生命饱含敬意。血液是生命的源泉，它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每时每刻都在从心里的最深处涌出。而当血液传输给自己所爱的人时，一定是灵魂最纯粹地交流！
白夜则最喜欢女主人公克劳迪娅，她们都有缺陷。克劳迪娅永远长不大，身体相貌一直停留在5岁。而白夜则时不时堕入黑暗中，独自一个人在黑暗中探索，常常给周围人带来困扰，也给最亲的人带来伤害。这些都令她们只得压抑自己的情感，痛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克劳迪娅勇敢地做出了改变，摆脱莱斯特到欧洲探求吸血鬼的奥秘，而白夜也希望如此，她想在无边的黑暗中找到通往现实世界的光！
“即使最后像克劳迪娅一样灰飞烟灭，我也绝不后悔”。白夜看完电影对神山说，像是在发誓一样，表情严肃认真，
为了情感更好的寄托，神山和白夜打算制作一本书，名字就叫“夜访吸血鬼”。
关于黑书的书页，神山考虑用润墨性好、质地绵韧、保存时间长的宣纸，只要把宣纸用墨水浸黑就可以了吧。书写用的笔则一定要选用毛笔，这样笔划在黑色的纸张上才显得更粗、更清晰。黑书的封面就用古老的山羊皮制作，令神山心烦的是，“夜访吸血鬼”这几字怎样填充血液镶嵌在封面上，光凭自己肯定难以操作的。还有一件更头疼的事：血液要加入什么元素、用什么工艺才能变为书写用的颜料呢？血液加入抗凝剂可以使其不凝固，不过其特有的粘稠性，就算用毛笔也很难流畅、美观地书写在黑纸上吧；血液凝固后的附着性很差，写出的字很容易就脱落了；最后，还要考虑到血液凝固后颜色会变为暗红色，这样在黑色的纸张上就难以辨认了吧。
神山马上想到了优姐。优子出身中医世家，祖父、父亲、伯父皆是有名的中医，她从小耳濡目染，对中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基本的“望闻问切”、“中药调配”已娴熟无比；“针灸”、“拔罐”、“推拿”也学得有模有样。但由于现代医学方向主要以西医为主，家族的长辈也很开明，所以优子在医科大学期间进修的是西医课程，毕业后也顺利取得《医师资格证》。优子的堂姐开了家医馆，不过堂姐在医院有固定的工作，平时没什么时间照看医馆，优子就经常到医馆帮忙。那家医馆离神山就读的大学不到两公里。
按优子的说法，接触了西医后，她原本的观念发生了很大改变，甚至在大学期间开始信仰基督教。优子是虔诚的基督徒，每个星期都会安排固定的时间诵读圣经或到教堂礼拜。更不可思议的是，学了严谨的西医和成为基督徒后，优子还是深深沉迷于中医的“天人相应”思想。在其他同学看来，她的行为如此与众不同，所以在学校期间被邀请加入著名的“怪人”协会。这个协会都是些奇人异士，譬如有人研究“心脏强化术”，通俗地讲就是通过某种方法刺激心脏，使普通人也拥有运动员的大心脏。有人创作能激发荷尔蒙的音乐。还有位著名的化学家，沉迷于“巫师与炼金术”。……
优子婉拒了邀请，不过偶尔也会参加协会内部的活动，这些怪人里头肯定有人能帮忙制作出黑书的。
神山带着白夜来找优子，说出了诉求，请她帮忙制作黑书。优子来回扫视着神山和白夜，脸色越来越阴沉，最终拽着神山的手走进了起居室。留下白夜一个人窘迫地站在原处，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优姐，什么事不能当着白夜的面说，她又不是外人。”神山甩开优子的手，有点生气地说道。
“你越来越离谱了，竟想到制作那种黑书，那只会让你更加背离这个社会！”优子严厉地说。
“优姐，我们会从那本书里得到巨大的精神力量，这对于我和白夜来说至关重要。”
“小胜，听优姐的劝，离开白夜。她心理有缺陷，而小胜的想法又是那么的另类，在一起只会带来痛苦。”
“白夜只是没办法跨过心里那道坎，哪天她想通了，就比任何女孩都要好！”神山凝视着优子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和白夜现在很快乐，白夜也离不开我，我要保护她！”
“小胜，你……”优子涨红了脸，用手指着神山。
“优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神山握住优子的手指说道。
“优姐信仰基督教，不会帮你制作黑书的！”优子冷冷地说。
“这是借口，我和白夜又不是吸血鬼！”神山再次甩开优子的手。
“小胜……”优子脸色有点难看了。
“优姐既然不肯帮忙，我们就此告辞了。”神山转过身大步地往前走。
“小胜，上个月带白夜去医院检查，里面有包含血型检测，是AB型，和你的血型并不相符。”优子大声喊道。
“我是O型血，我理应包容她。”神山停下了脚步，清晰有力地讲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继续走了。
“优姐也是O型血，小胜，只有我能拯救你……”优子喃喃地说道。神山已走远了，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夜。我们走！”神山拉着白夜的手往外走。
“等等，你和优子吵架了吗，出什么事了吗？”白夜担忧地说。
“优姐不肯帮忙……不过总会想到办法的！”
“哦……”
没有优姐的帮助，事情就困难很多了，不过凝视着白夜渴求的眼睛，神山就充满了力量，一定可以克服困难的！
神山想到了那位沉迷于“巫师与炼金术”的化学家，他曾找过优姐看病，当时刚好自己也在场，和他也算有一面之缘。两人聊了一些话题，还挺投机的，老教授有说过他家的住扯，让神山有时间可以去拜访他。也许现在就应该去拜访老教授。
仅仅过了一天，两人就决定出发了。
“夜。我们就这样去拜访那位怪教授吗，会不会太随意了？”神山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准备什么吗？”白夜歪着头说。
“嗯。就是这个意思。”
……
忙碌了一番之后，神山和白夜出发了。
地图显示，老教授的家坐落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费了好大一番工夫，两人终于浑身疲倦地来到大门前。
“就是这里吗，感觉好怪哦？”白夜的脸红扑扑的，喘着气说道。
“老教授是这样子对我说的：‘爬到XX村的最高处，往西看，视野里唯一的房子就是我住的地方了。’”神山说道。望着七层高的楼房，他还是傻眼了。从山上俯瞰山林的时候，只能隐隐看到有一泛白的小型建筑镶嵌于树林中。等到走近的时候才发现，老教授的房子建在一个大坑里，大坑的地势比旁边低十几米，坑里却生长着三十几米高的大树，刚好与坑外的树木一样高，不知道是不是偶然……两棵大树把房子的东边遮挡住了，房顶还故意种一些小树，从山上向西俯瞰房子时只能看到一抹白色点缀在一大片绿色中……
“那我们怎么通知老教授我们到访了呢？这么大的房子一个门铃也没有。”白夜绕了几圈大门说道。看来她也很兴奋，竟主动调查起门铃了。
“教授！教授！我是神山，来看你了！”神山退后几步，仰起头，对着高大的楼房吼道。
“你干嘛呢？怎么这么粗鲁！”白夜吃惊地看着神山，嘴巴张得大大的。
“教授说来找他时，要用最原始的方式报上家门。”神山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不就是用吼的吗？”
“是哦……”白夜摆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咣当！大门打开了。白夜赶紧闪到一边。
“神山！你终于来找我了！”响亮的声音从大门里传了出来。一会儿后，一位蓄着浓密络腮胡子的老人走了出来，他腰背挺直，身材高大，眯着眼看着神山和白夜。“两位的装束，非常好呀！”
神山穿着可以罩住全身的黑色长袍，戴着尖顶帽，模仿巫师的装扮。白夜也穿着同样的服饰，只是帽子多系了一个蝴蝶结。被教授这么一说，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老师好！这位是我的女巫搭档白夜。“神山指着白夜说。
“老师好！我是白夜。”白夜礼貌地鞠了一个躬。
“你们好呀！来找我所为何事？是有关炼金术还是魔法呢。”老教授捋着及胸的胡须说道。
神山走近老教授，故作神秘地凑到他的耳边低语。
只见老教授不时地点头，脸色由快活慢慢转为凝重，在由凝重慢慢转为亢奋，极度地亢奋！
“这可是大发现啊！”老教授一把抓住神山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楼内走。“跟我来，我们必须找个隐秘的地方，好好研究研究！”
“夜，还不跟上！”神山回过头对白夜喊道。
“诶！”白夜打从一开始就一脸呆萌地望着两人，听见神山在叫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跟在身后。
绕了几个弯，三人来到了一个石门旁。老教授和神山合力推开了一扇石门，石门一打开，立即有一阵风向外窜出。白夜的帽子都被吹翻在地上了，风里还有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白夜紧挨着神山，双手抓住他的手臂。“白夜，不要害怕，这只是巫师的特殊嗜好！”神山安慰白夜。“没错呀！”老教授笑着捡起白夜的帽子，重新戴在她的头上。
老教授点起了挂在石门外的煤油灯，手持着灯，领着两人往前走。穿过一条阴暗的过道，通过一排摆满各种化学试剂的架子，最后进入一间密闭的房间里。煤油灯昏暗的光只能照亮一小部分空间，周围摆满各种道具：罗盘、水晶球、魔镜、放大镜、不知道名字的动物角……
老教授招呼两人坐在木头凳子上，开始了交谈。
“神山，你刚在门外说的黑书的制作方法，老朽有一个疑问……”老教授迟疑了下，“老朽可否表述下自己的观点。”
“老师，请讲吧，不用这么客气！相互研究交流，正是我和白夜此行的目的。”神山赶忙说。
老教授点了点头，说：“脑海其实是接近宇宙深邃的黑暗，先人与神沟通也常是闭着眼睛、又或是在夜晚中进行的。魔法、巫术、预言术、炼金术等，都是先人与神交流，神谕于脑中的伟大产物。为了流传下来，先人大多把他们所思所想写在白纸上。但是先人犯了一个错误：白色是最显眼的颜色，而先人的智慧又常用黑色的笔墨书写，这就等于把先人的智慧禁锢在白纸上，使其失去效力。神山，你说过：‘书写的纸张一定要用黑色的，神谕才能像脑子想事情一样浮空于黑暗之上，发挥最大的效力。’这点老朽非常认同。不过书写的颜料为什么要用红色的呢，而且还要掺入人的血液？像书写巫术的书籍我认为可用幽灵的颜色——绿色，掺入动物的骨灰；书写炼金术的书籍可用黄金的颜色——金色，掺入金粉；书写占星术的书籍可用星星的颜色——黄白色，掺入天上掉下的陨石……”
神山认真地听老教授说完，一本正经地说：“老师说得很对！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这次我想研究的是吸血鬼，所以要使用红色和血液。”
“原来如此！”老教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郑重地说，“黑书的事就交给老朽了，老朽一定竭尽全力帮你制作好！”
“那真是非常感谢啊！”
“神山，老朽还有一个请求……”
“老师，请您直说吧！”
“除了帮你制作那本黑书，我自己也想制作一本有关魔法的书籍……”
“老师，您真是太见外了。这个时代像我们这种醉心于超自然之力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理应相互探讨、学习！”
“说得对！”老教授双眼湿润，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神山，哽咽地说，“真是老朽的知己呀，以后有什么事尽管知会一声！”
“嗯。”神山也深情地回应了句。
一旁的白夜又是一脸呆萌地来回看着神山和老教授，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说声音很小……
“夜！”神山略带呵斥的口吻说，“严肃点。”
“哦。知道啦！”白夜吐吐舌头低下头。
“老师，不好意思，白夜才跟我不久，不懂事。”神山道歉道。
“没关系！姑娘，以后跟神山好好学习……”老教授意味深长地说。
……
过了一个多月，约定的时间到了，神山和白夜再次拜访老教授。老教授亲自到门外等候迎接，寒暄之后，三人又像上次那样进入那间密室。
老教授双手捧着黑书郑重地递给神山，神山摆正身姿，双手接过黑书。“老师，您可帮了大大忙。”神山激动地说。
“谢谢老师！”白夜也跟着道谢。
“呵呵……你们才是帮了大忙！老朽那本魔法书也制作出来了。”
“真是太好啦。”神山称赞道。
“老朽想把你的名字署在书的扉页上，你看怎么样？”
“老师，书是你编著的，我又没帮上什么忙。理应只署你一个人的名字。”
“老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在白纸还没染黑之前先把名字写在上面，制成黑书之后名字就深埋在黑暗里了。”白夜忽然插进了这么一句话。
“啥？”老教授惊呼，神山也吃了一惊。两人纷纷扭过头看着白夜。只见白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煤油灯的映射下，两颗眼珠仿佛剔透的黑珍珠，里头是最深邃的黑暗……
凝视着优子盈满泪水的眼睛，神山恍惚看到了白夜那两颗神秘的黑眼珠，他曾多次认为宇宙的奥秘也隐藏于其中……
“小胜，醒醒，小胜……”优子摇晃着神山的肩膀。
神山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优子的脸庞不知什么时候已离自己很近了，脸上泪痕交错。他迷茫地说：“优姐，怎么了？”
“小胜，你是不是受刺激了？”优子双手捧着神山的脸，温柔地说，“往事不提了，都过去了，我先给你处理伤口吧。”
优子拿来医疗用具，蹲在神山的旁边。她先把纱布用生理盐水浸湿，仔细擦洗伤口处残留的沙子，在用镊子夹取棉球，蘸取碘伏，轻轻擦拭伤口清毒。优子处理外伤已经很娴熟了，但这次刻意放慢了速度，动作也轻柔了许多，好像舔舐受伤的伤口一样小心仔细。擦伤的伤口并不深，优姐却坚持为他包扎了纱布。神山目不转睛地注意优子手中的每一个动作，毕竟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在优子的医馆里扮演病人的角色了……
优子打了一个结，看似漫长地包扎也结束了。神山感觉伤口麻麻的，舒服了许多。
神山站起身来告别，他怕逗留太久，会忍不住透露今晚要自我了结的决定。优姐一定会阻止自己的吧，但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优子没有挽留，临走前她的额头碰着神山的额头，温柔地说：“回去好好休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直到神山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里，优子才回到医馆。她走进自己的卧室，打开锁着的柜子，里面放着几瓶装着血的瓶子，优子来回抚摸着瓶身，喃喃道：“小胜，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优姐都会拯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