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黑
这世上的魔王可多了去了，那些叫什么什么魔王或是魔王什么什么的，不过皆是自己给自己起得名号，只能令世人闻风丧胆，却不足以在神界立足。
真真正正当得起魔王二字的，当属当初同天地一同幻生的那一尊大神。传说当初，天地初开，便只生了两位尊神，后来混沌运转，二神需要划分职务与管辖，当时这世间是单纯的，只分为阴阳，阳是指看得见且能存于世人眼中的事物，阴则是看不见且隐于未知角落里的事物，如人的意念或者魂魄灵识一类。因着二位都想当那修阳的神，便决定用最原始也最快速的方式决定，结果众人皆知，一场大战，魔王落败，入了极阴之地，天帝获胜，升了九天，魔尊不能服气，自此，大约每隔百年天族魔族都必定相约来一场大战。天长地久，自然而然地，众位仙者都开始惧怕这位魔王了，善恶的区分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关于善恶的说法，众人意见倒是十分统一。对此，我另有一套看法。
因着众人皆是活在阳光下的，所以就觉得魔族的极阴之地十分恐怖，所以，并不是魔族邪恶，是人将魔族想像得太过于邪恶，对未知的极阴之地感到恐惧。
就像人功德圆满之后就会升仙一样，对于恶贯满盈的人，只然也是要给他们寻个去处的，每天天界的人都大喊着妖除魔道铲奸邪，可是有没有人想过，如果，魔族真的消亡了，那些坏人要去哪里呢？难道要和众仙家一同位列仙班吗？继续坏事做尽丧尽天良吗？
还是天界也要分成两极，仙魔各站一端？如若当真如此，有比如今的情势好得了多少呢？到时两方都在天上，一旦哪日牢门失守，这群善良单纯的仙神，被不费吹灰之力地一锅端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古以来，鲜少听说过有哪个魔头被放了出来涂炭生灵；反之，天界却常有因修炼走火入魔的仙家，因着天界没有枷锁，偷跑下界为非作歹、胡作非为。如此，魔王此人人品颇好，想来，魔界才应享负盛名才是。
魔王之子在神界能够声名赫赫，完全继承了他爹的优良传统，魔王老了，他儿子便替他老子扛起了金枪银枪。
不过这小子并没什么野心，每次也只是走走过场，打折个几千天兵便扬旗而返，是个神奇的人物。
千千万万年以来，世间魔物出现得太多，天帝走得又是惩恶扬善的路，那难以搞定的就要天帝亲自出马，所以难免有几任天帝也折了进去，如今天帝已是换了好几位，但魔族因着没有那么重的使命，从而老魔尊一直活到了现在。
即使名号上报的是魔王之子，但辈分上却远大出当今天帝好几个辈分，长出吾等小辈若干个辈分，我在心底估算了下，若是寒暄的话，许是得称呼对方，曾曾曾曾前辈？还是叫曾曾曾曾爷爷好听些？
心下盘算着，二叔便已经将对方迎了进来。
待看清来人面容时，有那么一会儿，我是张着嘴半晌没有想出要说的话来的。
“嗨，好久不见啊！”小黑道。
还记得我们那个朋友吗小黑？没错，此人是也。
“怎，怎么是你？”我的舌头有些打结。
“你是怕我吗？”
“没，就是有些惊讶来着。”
“惊讶什么？你从前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吗？”
“知道，只是没想竟然是你。”
“你竟不知我是魔王之子？”小黑摸着鼻子暗戳戳地道：“不会呀，即使我没说，布偶那丫头也该同你说了呀，再不济······”
“我知道，只是没想起你来。”瞧着小黑迷茫的眼神，我有些支支吾吾：“当时得知了这个消息，并不曾放在心上来着。”
“你你你！”小黑急了，一只手指头指着你了半天终是长叹一声泄了气。“呵，听说你同小白之间又出了些幺蛾子，我便想着来看看自己是否能在这其中钻些什么空子。”
“钻什么？”
“空子！你知道的啊，我曾同涂栖风为了你打了一架。”
“坐，坐吧。”我随手将龙嗒身旁的一张软座指给了他：“这出戏不错，你权且瞧瞧罢。”
“咱俩这般关系，你竟然这般打发我！”眼见小黑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且话语间透满了受伤与难以置信。我立刻走上前将他的嘴捂上，拽着他走到了一边，远离小白和龙嗒。
龙嗒在一旁瞧着，酸溜溜地来了句：“你这丫头，惹的桃花债还不少呀！”
小黑一记眼刀扫过去，邪佞道：“你是谁？”
龙嗒挑挑眉：“你是谁我就是谁？”
“你也是魔王之子？”
“错了，就差一个字，吾乃龙王之子，其他的与你差不多。”说完又指了指身旁的小白：“他也是，我们都差不多。”
凌驾于神界之上的豪门贵胄独生子身份果然是十分值得炫耀一下的。
这不指还好，这一指，小黑的目光就直了。
“呀哈，这人十分面熟啊。怎么又失忆了？”
小黑伸出一手食指勾住小白的下巴，随即手便被小白一掌打掉。小黑冲着我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我没有理会他，只将目光投向二叔，想从他那里寻求些帮助，然而只收到了几双不明所以的目光。
那么，既是熟识的人，就需得介绍介绍了。
当着全场众仙神的面，我拉着小黑站了起来，道：“抱歉各位，虽很不想承认，但这人确然同我是旧识。因着方才没能想起是他来，所以没能及时同大家说道说道。”
小黑十分懂事地跟在我的身后，伸出手向所有人作了一揖，笑容可掬道：“各位见谅。”
此话一出，就听一旁龙嗒叹气一声同小白道：“完了，如此看来，咱俩都没戏了。”
小黑坐定，宴会继续。
二叔再次拉着我的手同众人道：“小女今年六百余岁，前六百余年少不更事，近来闲来无事便叫她习了术法，不曾想，晋级飞速，三日后另连宴三日，众亲友不必客气呀！”
二叔笑中匿着三分嘚瑟七分骄傲，就差脸上写上“夸我”两个大字了。
小黑一向便是那最识时务之人，二叔这点小心思，竟被他瞧了个透彻。立刻起身拱手道：“二叔真是好福气，好本事，养出暮暮这样好的侄女，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您也当真是养育子女界的翘楚啊！”
是了，小黑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着实不赖，这两句话素常便是我二叔乃至毕歌涂拾最爱听的。
不料二叔仅仅这日说话不大按着章法，只听那一尊黑脸的回道：“哎，小魔王，你这话说的，是本尊不能有像小幺这样优秀的侄女呀，还是您另有什么高见？”
这记嘴刀子出得着实奇妙，曲解人意思这一块儿，我今日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小黑自来也是个脸皮子较厚实的，被二叔这样说还能当做没事人一般，再次有理地拱拱手道：“二叔误会了，在下不善言辞，冒犯了。为了不再继续冒犯，接下来，我将闭口不言。”
小黑此言一出，周身一片哗然，毕竟身份在那，一口一个冒犯的当真有些令人费解。毕竟从前这孩子是个什么样的脾性，也都有了解。
不料，小黑一句话刚落，二叔面上就见了喜色，“小魔王客气了，刚才只不过同你打个趣儿，别放在心上。不过，你这千里迢迢地过来，除了同我们家小幺有些交情之外定还有些旁的事吧？”
小黑点头，“确是有的。不过是，我除了同你家小侄女有些交情外，还同这凤族嫡孙栖风神君有些交情。”
作为小白的半个师父，毕歌此时需得问上一问了，“是何交情？”
“夺我所爱，又弃之不顾。”这句话说得十分隐晦。
众人皆知，小白从前便是个少年英才，可是能从这位小魔王手中抢了东西，其实力又是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没错，也超出了我的想象。
有好事好八卦的仙者此时有些激动得气息不稳了，“敢问这位小魔王，你说的夺你所爱，那么我们栖风神君究竟是夺了你什么竟让你不远万万里之行，追到这里来？”
小黑唇角轻扬，“呵呵，自然是最最心爱的姑娘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做恍然大悟状，唏嘘声此起彼伏。
而台上几人，却是愣了愣后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在了我的身上。
龙嗒也是个精明的，四下瞧了瞧后，再次用胳膊肘搡了搡小白，“你晓得他？”
“不晓得。”
十分难得地，小白此时也将目光投在了小黑身上。细细地打量。
小黑此人，我虽见的次数不多，但他通常亦是个十分正经的人，此番前来，顶多也就是凑个热闹的，并无他所说的那些弯弯绕绕。而此时，很显然，他这些随口胡诌的话，竟都被旁人当了真。眼见情形趋近不妙，我道：“小黑，你若是闲来无事来寻乐子，我全权奉陪，但是，你这般胡言乱语戏弄大家，就着紧些归去罢。”
不料小黑却道：“哪有半句假话？”
龙嗒在一旁低声低气地同小白嘀咕：“看来，你二人确有些渊源，那丫头将你唤作小白，将那小魔王唤作小黑。一白一黑，应是有着不一般的渊源了。”
龙嗒还在嘀咕，却听小黑又道：“若不是当年栖风神君战赢了我，得了先机，如今这姑娘说不好已是我魔族媳妇了。”与小白对视了一瞬继续道：“不过，栖风神君当下可是又失了记忆，我这般倒显得有些趁人之危了。”
这样的场面让我有些为难，同二婶交换了眼色，便插空回了院子。
我想，自今日之后，小黑又该多了一项技能——搅局。
大宴连开三日，我都没有出屋，又连开三日，我依旧没有出屋。
好在前些日子，因着天寒，毕歌将他独门研制的驱寒之术手把手地教给了我，为了使我能够自己学会生炉子取暖，又将御火之术传给了我，我觉得无比荣幸，且学且练着，也算是琢磨出了些门道。
“我瞧着，这小魔王也是个不错的。”宴上来了好些神仙界的大好男儿，二叔近日正当流连其中难以自拔，今日好不容易抽出身来，陪陪我同二婶来，却不曾想，一进门坐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我这几个叔叔，望着我早些嫁出去，已是望得好些年了，望眼欲穿一词用以形容也甚是清浅了。
嘴上同我说着，不必着急，年龄尚小，不妨再再瞧瞧之类冠冕堂皇的言语，内里却是心急如焚，瞧谁谁好，见谁夸谁。
前两日还同我旁敲侧击着龙嗒不错，今日又看上了小黑。
生来头一回觉着做个神仙好难，倒不如做个凡人，不嫁便是不嫁，好歹被唠叨个几十年就结束了，我这却是要被念叨百年、千年，运气再不济些，万年，万万年也是能够的。
小白走了，小黑也走了，龙嗒独自闲着没什么意思，也追着告辞了，也是，但凡那留下的基本都属我师父那类闲散老儿，哪有几个正经要做大事的人能在吃席上浪费个好几天的时间。
三日又三日，三日复三日，好巧不巧的近来又晋了一阶，吃到第七天上，戏班子的仙子终是将不满报给了二叔，道是个个唱哑了嗓子，实在不能继续。
于是二叔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兽园子搬到了戏台上。
兽园里的兽多是早些年间，二叔降来的，多半已炼净了兽性，平日里被当做坐骑。但是有了瞬行术，他们能派上用场的时候着实不多。除非，是哪位闲来无事想炫耀炫耀他们曾经哪日在那处降服的叫什么什么的兽，才会摇摇摆摆地骑着他们逛上一圈。然而，我这些叔叔们着实低调了些，遂，这许些时日以来我竟从未见过它们。
今日好容易得见，却是要看他们表演马戏了。
马戏好，马戏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