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就这样,六年,她藏了六年的梦,从未想过有一日,它会再一次卷土重来,而自己也再一次的深陷其中。
她看着父亲身旁被人搀扶着的凌莫寒,虽然眼睛紧闭,脸上也毫无生气,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抵挡不了他脸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英气与贵气,他天生就是帝皇。
即便过了六年,即便他们都已不再是过去那稚嫩的模样,她依旧能一眼认出他来。
示意凌莫寒身旁的人将他扶进房间后,她担心的询问父亲,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伤重到如此。
父亲告诉自己,前几日他不知怎么的就与那个西楚公主出了宫,却遇到了刺客,公主为了救凌莫寒落入了那行山的寒池当中,而他为了救公主也落入其中,好在暗卫及时出现,这才将他们救了起来。只是寒毒入体,无药可治,不过凌莫寒由于入池时间不长,寒毒未入心脉。
可即便如此,往后凌莫寒都要受寒毒之苦,无法专心于政务,所以,玉呈考虑再三,为了北邺国的将来,才下定决心告与太后他有一法或许可以一试。
太后点头后,他便将凌莫寒带来寒山,想用自己女儿的血救他一命。
如今,人他带了过来,而救与不救在她不在他,他已经尽了自己做臣子的该做的事,毕竟他为臣的同时也为父。
“既然一起入寒池?那唐雨凝呢?”玉至暖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无那人身影。
“我女儿的血只能救最重要的人。”这是他与太后共同商议的结果。
虽然这唐雨凝深受凌莫寒喜欢,但她不过就为一个小国公主,如今还连累凌莫寒出这种事情,太后早就看不惯那西楚女子的恃宠而骄,所以即使凌莫寒至今不愿纳后,她也不去多问,至少那女子不能为后。
玉至暖听完苦涩的笑了笑,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凌莫寒,或许,如今自己再也不能随意的称呼他为凌莫寒了,毕竟如今的他早就不是当年的太子,而是北邺的一国之君。
凌莫寒,你当真如此喜欢那个西楚公主,为她竟不惜将自己弄成这般地步。
那阿暖呢?在你的心中,阿暖最终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吗?又或许,六年的时光足以让你将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忘却。可我却做不到了,至少,在你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六年来所有的努力通通都是白费了。
她缓缓的摸上凌莫寒的唇,然后低头吻去:“凌莫寒,其实救你,我从来都不需要考虑,这一次,就当是我还你的恩吧,这次过后,我门便两不相欠了。”
只是那时的玉至暖还不曾知道,这世上除了两不相欠之外还有一种心甘情愿。
玉至暖起身,她看着自己手腕处自动裂开的口子,然后凝神,其中一道血向凌莫寒的心口注入,直到那道血流消失,凌莫寒的脸色渐渐有了红润,玉至暖才笑着昏死过去。
至暖醒后,已经是半月之后。这半个月她觉得自己模模糊糊的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有却只有一个叫凌莫寒的人,可醒来之后,她却将这个梦忘了一大半。她起身,望着自己门边的人儿,是凌莫寒,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她莫名有了一股子心慌。
她静下心来,仔细的在脑子中,应该是那个被忘了大半的梦境中寻找着这人的身影。在那破碎的梦中,她记起了关于眼前之人为数不多的记忆,其中一件便是,她喜欢他。
所以,她才心甘情愿的用自己的血救了他,用关于他的记忆的作为交换。
只是,她为何喜欢他,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因为他们年幼时在皇宫所发生的一些事,她忘却了许多。
不对,她记得,她记得一件事,那便是他曾经带着年幼的自己去送了她母亲的最后一程,那是恩,她告诉自己不能忘。只是那到底是恩还是喜欢?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而她的感情本就在在那一点一滴的回忆中堆垒起来的,如今回忆忘却大半,对他的情大约也丢到了许多,可即便如此,为何在看见他时,自己的心为何会如此不受控制的想要向他靠近。她开始好奇从前的自己到底有多爱他。
她压制着自己不安好奇的内心,因为,在她为数不说的记忆中,她还知道,他的心中似乎有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
玉至暖看着眼前的人不由的后退了几步,直到他慵懒的开口:“朕很好奇,你是如何救的朕?”
“自有我的方法。”玉至暖沉下心来答。
“可朕想知道。”凌莫寒直直的看着玉至暖,那眼神似乎要把她看透一般。
“皇上虽然您为天子,但寒山也有寒山的规矩。”玉至暖撇过头,不再多言。
两人沉默许久,玉至暖觉得有些压抑,便向凌莫寒行了行礼,准备离开,却听他说:“玉至暖,这六年,你可曾后悔离开皇宫?”
至暖停住步伐,疑惑的皱了皱眉:“为何后悔?”
“那这六年,你可曾想过我...皇宫中的一切?”凌漠寒继咬牙继续问道。
“为何要想?”至暖平静的反问。
只是,至暖话音未落,便见凌莫寒阴沉着脸看着自己,然后冷笑一声离开。
至暖看着凌莫寒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只觉得莫名其妙,可为何,她的心见凌莫寒的离开却有了微微的疼意。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将那抹心疼忽视。
后来,凌莫寒走了,那天,至暖在顶层看着凌莫寒被林风封住五识离开寒山的那一瞬,她湿红了眼眶。心口处那莫名的抽痛再一次涌了出来,难以压制。而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浮现着凌莫寒的那一句‘以后,我会陪你。’
凌莫寒离开半年后,玉至暖平静的人生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波澜。
那天,林风站在她的面前却不敢直视于她,他说:“暖儿,刚刚邺城人来报,说.....”
“说什么?”玉至暖的心一下子被悬了起来。
“大将军牺牲了。”林风忍痛道。
玉至暖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然后便跌倒在地,却没有半点眼泪,而是像陷入了魔怔一般,笑着说:“不可能,一定是情报有误,我爹爹如此厉害,怎么可能会牺牲,对,一定是情报有误,我要去找他。”
至暖说完便冲出了寒山日夜不停的赶路,终于在三日之后赶到了大将军府。
她茫然的看着这么熟悉又陌生的大门,上面挂满了白布,一如十二年前,唯一的不同便是里面躺着的人从她的娘亲变成了她的爹爹。
至暖托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进灵堂,当看到灵柩中躺着的人时,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在来的路上,她一直都在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一定不是真的,她回去了,爹爹一定会在门口笑着迎接自己。这便是她坚持了一路理由。
她骗了自己一路,可如今,她看着棺材中毫无气息的玉呈,她知道自己再也欺骗不下去了。
如今,她能做的只能被迫接受。可为什么,她从来都只能被迫接受,母亲如此,父亲也是如此。
即便自己理解他们有他们的苦衷,可他们终究还是放开了自己。
从此,在这世界,她真的只是一人了。
三天,整整三天,她就这么不言不语的跪在玉呈的灵堂前,任谁来劝都是无济于事,直到盖棺下葬那日,玉至暖才起身,站在那棺材前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她说:“我要把我的父亲带走。”
“胡闹,皇帝已经给将军选好陵墓,怎可不从?”玉家之人面面相觑,责骂道。
“那又如何?我爹爹把一生都献给了北邺,难道死后也得顺从他北邺皇的安排?”
“能入皇上所指陵墓,那是无上荣光,暖儿,不要胡闹。”玉家长辈劝道。
“荣光从来都是给活人的,况且我爹爹从不在乎什么名誉,他只求无愧于心,我也知道这辈子他唯一所求的便是守在我娘亲的身边,岁月静好,如今他终于可以放下手中的一切,我便要带他去与我的娘亲团聚。”至暖看着那口棺材,忍住严重的泪水坚定的说。
她知道,自己父亲这些年来有多想念娘亲,作为女儿,她怎么忍心再让他们继续天各一方。
她要带爹爹回寒山,从此他们一家团聚,再不分开。
玉家之人相看无语,他们都知玉呈与叶眉夫妻情深,虽不忍,奈何皇命难违。
忽然众人齐跪,嘴中喊着:“皇上万岁。”一时之间,至暖笔挺站立的身姿在那人群之中尤为显眼。
“大胆,见皇帝为何不跪?”皇帝身边太监见至暖如此,连忙惶惶骂道。
至暖却不答,只是死死看着眼前一身明黄,俊朗如神,举手之间天子之气尽显的凌莫寒。
那太监见玉至暖如此,不由的开始害怕,这为大不敬,其罪当诛。他转头看向皇帝,想得到一些指示,却意外的看见皇帝嘴角的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那太监迷茫的站在原地,想着自己似乎从未见皇帝露出如此表情,且这皇帝向来不喜形于色,性子从来都是琢磨不定。
不过他想到当初皇宫一宫女效仿楚国公主与皇帝不敬,试图引起皇帝的注意,结果皇帝只是冷冷的看着那女子,只说了三字‘拖下去’,然后皇宫再无这人可寻。
其实他在皇帝身边伺候两年,虽然皇帝纵容南楚公主,但仔细想想这南楚公主的骄横无礼都是在合乎情理之中,从未有过任何逾越之举,就如同当年,南楚国有难公主跪在寝宫之外三天请求皇帝出兵于南楚国,可皇帝却始终没有出来见公主一面,后来公主坚持不住昏倒了过去,皇帝这才出门将她带回了她的寝宫命人仔细照料。
公主醒来生气后见皇帝后便泪眼婆娑,然后不知怎的说到了后位一事,而那时皇帝只说一句:“雨凝,朕虽宠你,但朕也有朕的底线。”
后来,皇帝便离开了公主的寝宫,几日后还是公主绷不住主动来寻皇帝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