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过波澜不惊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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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个叫凡桃的女人

她说她心里住着两个男人，我很快就被这句话惊住了。

她又说她曾死于30岁，我霎时陷入了沉思。

前一句让我想起张爱玲在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一段话：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后一句则让我对30岁有了异样的思考：生与死是什么样的一个概念？

几年前我在一家传媒公司任职，曾采访过一个叫凡桃的女人。她标新立异的观点让我至今难忘。比如说上面的前一句，在她眼里何止是男人喜欢红玫瑰和白玫瑰，女人也是一样的啊！可她分明又说自己死于30岁，谁知道她曾遭遇了什么样的经历，什么样的故事？

凡桃不是平凡的“桃”，她的人生不是一张白纸。

凡桃也是平凡的“桃”，她在死于30岁后，又仿佛彻悟地活过来了，继续过着平淡的、柴米油盐的生活。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人生。纷纷攘攘后，再波澜不惊。

凡桃的故事可以分为两段：一段是关于两个男人的，大男人小李，小男人大李；另一段是心力交瘁后，不再矫情。其实，我倒以为这两段可以合为一段。毕竟，纯真、归一的人生方为大道。

凡桃说她23岁的时候碰到小李，这个男人挺大男人的。按理说，大男人的男人可能不好相处，但偏偏在凡桃这里有了例外。小李是某医院的外科手术医生，凡桃进入这家医院实习的时候，正好被院领导安排到他身边做搭档。

凡桃让人比较钦佩的一点是，她的业务水平很高。小李是大男人，除了工作的时候。我问凡桃，你是怎样看上小李的？她说就是觉得小李在手术台前做手术时的动作潇洒，手起刀落间病人的病就祛除了。再看他口罩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哪像生活中的大男人啊！分明对人事的处理游刃有余。

“我觉得他真的很神奇，所以……所以对他有了好感。”凡桃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份我叫不出名字的回忆。总之，她陶醉了。

02 阴差阳错

可这世间的情感很多时候就是阴差阳错，或者说折磨死人。当凡桃将注意力放在小李身上的时候，却被姐妹告知小李已经结婚三年了。妻子是一家花店的老板，属于性格泼辣又偶尔带着温柔的女人。

凡桃知道这些内幕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种怅然的感觉不自觉地涌上心头。那会儿她如李清照一般地思绪，小李这样优秀的男人应该配上小家碧玉吧，而自己可以做到的呀！

一年的实习期不算长。可对凡桃来说，她既要怅然若失、千回百转，还要左左右右、心跳脸红……也够为难她的了。

凡桃觉得自己是正经的女人，她不想成为人们斥骂的那种女人。由此，她做了一个决定，实习期一满，就去另外一家医院，用距离隔断情思。

小李应该是知道凡桃喜欢他的。但每每这当口，小李就成为活生生、直愣愣的大男人了。更可气的是，他还给凡桃介绍了一个男朋友——大李。凡桃一赌气，就跟大李在一起了。

交往一段时间后，凡桃忽然发现大李也很不错。大李是细腻版加才华版的小李。这多有意思啊！大李是湖南人，凡桃也是湖南人，属于同乡。和小李相比，大李很多时候像个小孩子，一张圆圆的脸，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带一种清澈的天真和烂漫。在俗世的大千世界里，这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了。更重要的是，凡桃也喜欢上了大李，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或者站在纱窗前会想：如果大李不追她，自己也许会像喜欢小李那样喜欢大李一辈子吧！可是，这个看起来像小孩子的大李却一股脑儿地追她了，还做了许多细腻的、感动的事。

说到底，女人是渴望被男人呵护的。大李在追求凡桃这件事上可谓细心。最让凡桃感动的是大李替她在职场酒席上喝酒一事，本来喝酒就上脸，但这事儿更上脸，回去是一阵接一阵地“哇哇”大吐。当时，凡桃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行字，那是外婆对她说的一句话：找男人就得找对你好的，你再喜欢的都没有用，因为日子终归会使跌宕的情感趋于平淡。

03 放弃小李，选择大李

那天晚上，凡桃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放弃小李，选择大李。

婚宴那天，小李也来了，送了一份厚礼。她接过礼物的一刹那，小李温柔地看着她。她心里明白，小李不是不喜欢她，而是有些事跨越不了。在和大李恋爱的三年里，她曾很多次凝望，甚至想冲到小李办公室告诉他：我——要——和——你——在一起！可是，每每有这样冲动的时候，小李要么选择装作不知，要么因急病人而奔赴手术台去了。

现在，凡桃和大李结婚了，结婚证也领了。她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有一种影视里女主角失落行走时想哭的感觉。

“这的确是够复杂的。”我说，“那后面的故事呢？”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这可能是我采访过的最让人心塞的故事了。说不出为什么，或许印证了那一句话：我们都是怪异的情感动物，人啊，就是喜欢折腾！

在后来的几年里，凡桃已到了30岁的年龄。凡桃和小李有时像熟悉的陌生人，有时又像姐妹兄弟般来往着。由于小李的那位性格泼辣，特别是生了小孩之后，两人隔三岔五地会吵上一架，小李大男人式的应对方式明显是吃力的，男人没有女人的照顾，一般都活得比较惨，生活起居，无人照顾，饱一顿、饿一顿……常有的事。

于是，有意思的一幕幕就出现了。凡桃这样的女人应该能将小李照顾得不错吧。可是，她总出岔子，就像是不熟悉的陌生人。她帮他置办的皮带、衣服、皮鞋、领带……都不合身，反而给大李置办的一切非常合身。而大李呢，也报之以桃，对她更加挚爱。

这多好的事啊！

这多幸福的一对啊！

04 心里住着两个男人

什么叫合适的一对？就是彼此眼里、心里都住着对方。不用多说话，或者一说话就让人有温存的感觉：你知道这辈子跟定了对方，就可以白头偕老。

可是，凡桃不满足啊！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太残缺！她总说自己心里住着两个男人。而我要说，凡桃，你就是“太作”了，“作”到自己都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死在了30岁这个年龄坎上。

凡桃说她害怕人老珠黄，这样会降低自己在小李眼中的形象。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凡桃觉得自己每天都忙碌于“琐事”，人生的光华就这么消逝了。有一天，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额头平添了一丝皱纹，再仔细端详皮肤，不那么光滑了……“唉！这辈子就这么无望了吗？要是小李、大李能合成一人该有多好啊！”

“你就那么害怕30岁？”我坐在米可咖啡厅里，凡桃的对面。

“不怕你笑话，那会儿我觉得自己就像死了似的，我凡桃怎么也算貌美如花、才华横溢吧！你说，我怎么……就……”

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但我想：对凡桃而言，在她心里住着的两个男人铁定不会合成一人，小李是玫瑰，大李也是玫瑰，不同的是它们颜色不一样，当一切都褪色后，可能只剩下心死了。

是的，生活会让很多激情褪色，也会让我们因不甘而去“作”。这一来一去，反反复复，从美好到心跳，从心跳到奢望，再从痛苦到抉择，伴随着时光流逝，流逝到我们尴尬的年龄，心死的感觉其实就是被生活抹平心中棱角时的反应。

“人都会自救的吗？”我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凡桃的生活从此平静，相夫教子，柴米油盐……两个家庭相安无事，这不也挺好的吗？她这是做到自救了。可我也分明见过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最后四分五裂，由爱人变为仇人，由情人变为陌生人，由……

05 如果时光倒流

凡桃的故事让我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临行的时候，我问了她一个不太现实的问题：如果时光倒流，你会选择小李吗？

她怔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我可能会选离我最近的那朵玫瑰吧！毕竟，我可不想再死一回。”

我微微点头。

坐在回公司的车上，我心潮起伏。在我的头脑里，关于凡桃的故事或许早已完成。只是，到今天我才有勇气把它写出来，并把它取名为《就过波澜不惊的生活》。

我始终相信，那些美好的感觉还是藏在记忆里，如果忘不了，不妨把它当作滋养我们余生的养分。但生活依然得好好继续，有一天真的心死了，至少可以回想起“我还记得你曾经为我钟情过”，然后，收拾心情，过好我们的下半生，这就足够了。

就过波澜不惊的生活，但愿我们在波澜壮阔的时候能做到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