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第一次交战失利
曾国藩在衡州整治水陆各军,训练成功,便决意东出。那时江忠源战死庐州,吴文锫战死黄州,武昌形势已在太平军包围之中。咸丰四年(1854年)正月,曾国藩从衡州出发,集军湘潭。有新旧战舰二百四十艘,坐船二百三十艘,水师十营,其中由衡州募的有六营,由成名标、诸殿元、杨载福、彭玉麟、邹汉章、龙献琛统领;从湘潭募来的有四营,由褚汝航、夏銮、胡嘉垣、胡作霖等统领,而以褚汝航为总统。另外有陆师十三营,由塔齐布、周凤山、储玫躬、林源恩、邹世琦、邹寿璋、杨名声、曾国葆统领,而以塔齐布为先锋。水陆军一万七千夹湘江而下,军容极盛。曾国藩深知出师之初,非标立场,不足以使军民拥护。又知道太平天国,最易引起民间的同情;但他们最大的弱点,在于违背中国固有的习俗,绝灭中国固有的礼教,非把他们这种弱点揭破,不足以激起一般书生和农民的义愤,使大家因信仰不同而和太平天国为敌。因此他写就了篇《讨粤匪檄》,大意说:
逆贼洪秀全、杨秀清称乱以来,…….妇女而不肯解脚者,则立斩其足以示众妇。……自唐虞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自其伪君伪相,下逮兵卒贱役,皆以兄弟称之。谓惟天可称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姊妹也。农不能自耕以纳赋,而谓田皆天王之田;商不能自贾以取息,而谓货皆天王之货;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然,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关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李自成至曲阜,不犯圣庙;张献忠至梓潼,亦祭文昌。粤匪焚郴州之学官,毁宣圣之木主。十哲两庑,狼藉满地。嗣是所过郡县,先毁庙宇,即忠臣义士,如关帝岳王之凛凛;亦皆污其宫室,残其身首,以至佛寺道院,城隍社坛,无庙不焚,无像不灭。......
(《曾国藩诗文集》)
二月间,太平军攻破岳州。曾国藩到了长沙,预备进援武昌,听到太平将石祥贞等已连破岳州、湘阴,进占宁乡,便派诸军分道迎敌。储玫躬等在宁乡小胜,靖港、新康的太平军也失利,而褚汝航等水师向湘阴猛进。
贵州候补道胡林翼,这时应吴文锫的调遣,带练勇六百名,从贵州到湖北去,在路中听到吴文铬已战死,太平军大至,被阻不能前进。曾国藩晓得胡林翼可用,便调他同湖南,并且向清廷奏称“林翼之才,胜臣十倍,将来可倚以办贼”。
太平军因为寡不敌众,抛弃岳州。曾国藩便进驻岳州,肃清余敌。三月间带领着水陆师北进,水师刚出洞庭湖,遇着大风,战船漂沉掉几十艘,溺毙勇夫多名,陆军前进,被太平军邀击大败,溃退岳州。太平军乘胜追击,曾国葆、邹寿璋、杨名声等营,都溃退人城。太平军便围攻岳州。曾国藩只得一面派水师登岸抵挡一阵,一面拔出城中军民,退回长沙。
太平军得了这个机会,便乘胜沿湘江而上,驻军靖港。一而又派军队出间道,袭取湘潭,据长沙上游。四月初,曾国藩亲督水师,进击靖港,适逢西南风发,水流很急,战船不能停泊,为太平军所邀击,兵勇溃散,战船被焚,或为太平军夺去。曾国藩自从创设水师,竭力经营,初失利于岳州,后来又挫败于靖港,愤急之余,两次投水自杀,都为左右救起,得以不死。幸亏塔齐布从崇阳回援湘潭,出太平军不意,连日激战,太平军因而失利。曾国藩听说陆军获胜,急派水军助战,四月初九便把湘潭攻下,这是太平军出师后的第一次大败。
曾国藩这时的处境,很是痛苦。因为他费了很多财力,却不能立见成绩。当他在岳州退败,同驻长沙时,驻营南门外高峰寺,因为湘勇屡次溃退,为一般人所不满,官绅之中,也有讥笔甚至提出弹劾的。曾国藩气愤之下,屡次要想自杀,薛福成曾叙述那时的情形如下:
初次出师,援岳州,援长沙,皆不利。世俗不察,交口讥议,甚者加意侵侮。当是时,势力既不行于州县,号令更难信于绅民;盖不特筹防,事事掣肘已也。
(《庸盒文集》)
曾国藩同到长沙之后,重整水陆各军,在衡州、湘潭设两厂,继续造船;已溃各军,不复收集,另募新勇,严加训练。岳州和靖港的两次败创,在当时曾国藩的声誉上固然大见减损,但使曾国藩获得很多教训。第,这一次的战败,使曾国藩得到许多作战的实际经验;第二,使曾国藩知道“兵贵精而不贵多”,兵多反足为打仗之累,所以他后来便在“减兵省食”上策划。湘军的早起早食,严厉营规,也都在这次战败后确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