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萤火
沈雪静醒来的时候，张兆志就守候在她的床边。纯白的医疗仓内充满了橘红色的修复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院长，有任务？”
沈雪静的语气一如往常，没有半点波澜，也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平淡得有些令人心疼。张兆志看着她那双大得出奇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小雪，作为十六年来第一个冲破体能以及精神双重极限的适格者，只有辛苦你了。”张兆志有些犹豫，“只有你，才能驾驶改造升级过的慈航号。”
“嗯。”
沈雪静点头，安静地爬出医疗舱，“请葛新梅副官带我去吧，我现在就出发。”
“难道你不问问，是什么任务？”张兆志的神色有些复杂，对于这个似乎是一张白纸的女孩，他充满了疼惜。
只是她却从未领情，仿佛根本感受不到：“我没关系的。”
张兆志的心忍不住抽搐：没关系吗？
葛新梅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那张年轻的，花着淡妆的脸上似乎流露着怜悯。
“轨道车里的味道越来越差了，难道我们已经枯竭到连空气净化系统都不能全功率运转了吗？”
她抱怨着，随着轨道车的飞驰，轨道顶部顶部的灯光迅速交替着滑过二人的身上，所不同的只是，沈雪静那蓝白相间的紧身作战服显得她格外柔弱。
葛新梅是在想不透，她是怎么突破人类极限的？
这么一个瘦弱少女，居然可以举起五吨重的中型卡车！
“我听说你现在跟安智颜指挥官住在一起？院长怎么能这么安排呢！我听说她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一定是吃了不少她的苦头吧？”
葛新梅闲聊着，试图让这个沉默的少女变得开朗一些。
“并不会。”
沈雪静摇了摇头，便没了下文。
葛新梅叹了口气，“小雪，你这性子一直这么下去可不行，早晚要憋出病来。多跟你们的同学接触接触，一起去大明湖玩一玩，虽说现在能源紧张，大明湖的水少了很多……”
“嗯。”
“那就这么定了！我跟院长去说一声，这次任务胜利之后，让他组织一次春游——按照地球历，现在应该是春天了呢！”
轨道很长，但轨道车的行进速度却极为迅速。
葛新梅一直唠叨着，沈雪静就那么一直安静地听着，并且十分配合且礼貌地以“嗯”回应着。
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始终注视着轨道车下方，昆仑号上每个大区的不同风貌。
有树林，有田地，也有密集的公寓居住区。
终于轨道开始下降，迅速地沉入了地面以下，四周变得一片黑暗。
葛新梅在轨道车的控制面板上按动了按钮，于是在前方的十二条分岔路口轨道车走向了第八条。
那里，就是慈航号的登机口。
“那么，再见了，葛新梅副官。”
沈雪静在登机口礼貌地告别，然后转身一跃，跳入了慈航号的驾驶舱。
在她进入的瞬间，驾驶舱便亮了起来，在她的左右各浮起一只虚拟屏幕，安智颜指挥官的脸就在左侧。
而右侧则的屏幕上则是显示着慈航号当前的状态。
能量：100%
同步：70%
机体：100%
在下方则是沈雪静的身体数值监控，心率、体温、血糖等等。
呼……
她成长地呼了一口气，似乎是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空旷，别无一物的驾驶舱内甚至连座椅都没有，她就那么孤零零地站着。
安智颜看上去应该不到三十岁，看上去很柔美的脸庞上，却嵌着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
“慈航号，启动。”
“是，指挥官。”
沈雪静将手臂垂到后背，巨大的机甲便按照她的动作，手臂伸到后背按下了切断束缚缆绳的按钮。
瞬间，慈航号便仿佛活了一般，雪白的钛合金透露上，眼睛射出两道光芒，照亮了弹射通道。
“弹射！”
随着安智颜的指令，慈航号便如同子弹一般被“射击”了出去，它的脚下高能粒子流急速喷射，不过数秒之后便传来一声剧烈的音爆，打破了音障。
为了以防万一，昆仑号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空气，即便是弹射通道也不例外。
冰冷，黑暗，巨大的流浪行星就悬浮在慈航号不远处。昆仑号和慈航号就悬浮在这颗行星的引力边缘。
“慈航号，请按照机载探测器指示方位探索，确保没有太岁出没。这将关系到矿物运输机的安全。”
“收到，指挥官。”
沈雪静似乎活跃了一些，她的语气当中难得地带着一丝丝兴奋。
慈航号迅速沉入了流浪行星稀薄的大气层，在剧烈的摩擦当中，仿佛流星一般划破天际，降落在行星表面。
到处都是漆黑，没有一点光亮，除了穹顶之上的璀璨繁星。
借着星光以及慈航号的照明设备，沈雪静看到她所在之地，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脚下踩着的是厚达上千尺的寒冰。
氚的化合物就蕴含在这些寒冰当中，当然，寒冰本身也是昆仑号重要的补给源，即使昆仑号的水循环处理设备再怎么先进，循环使用率也不过百分之八十。
“出动小型无人侦察机。”
屏幕中的安智颜低着头，似乎在认真观察着她眼前的监控器，那是链接了慈航号所有感知设备的数据综合中心。
“是。”
慈航号的背后掀起上百片甲叶，每一片甲叶之下都爆出一团光芒，一百架如同篮球大小的侦察机蜂拥而起，向着八方蔓延而去，仿佛是漫天的萤火。
“好美。”
沈雪静竟是一时间失了神，下意识地发出了赞叹之声。
这让安智颜登时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讶异。
“抱歉，指挥官，是我分神了。”
“没关系。慈航号，请保持警戒。”
片刻后，安智颜皱眉道，“方圆三百公里内安全。但是……这是什么……”
“不是太岁。但这颗流浪行星上怎么可能存在生命？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有什么生命能够在接近绝对零度的环境里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