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不曾历经沧桑，只是活出了自己的模样
一梦十年，我们也曾是孩子
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如此冥顽不化，让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丝裂缝将其摧毁；而世界上有些东西又如此易碎，正如记忆中那些不留情面的打击。
01
2014年3月8日，张道结婚了，婚礼在县城最豪华的酒店举行，排场也是我参加过的婚礼之最。当他从老丈人手中接过新娘，手捧玫瑰单膝下跪的那一刻，我“各种羡慕”，也“各种慨叹”：同学十年，他也走到了这么神圣庄严的一天。
初中毕业后，由于信息的闭塞，我和所有的初中同学都失联了，大概在半年前才重新遇到张道。当时我正在吃早餐，是他先跟我打招呼的，我们十年没见了。
事实上他的名字不叫张道，张道是他父亲的名字，当时我们喜欢用彼此父亲的名字称呼对方，遇到他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他叫张道。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记得我的名字，反而搞得我羞愧不已。
上初中时，我是好学生，张道是坏孩子，我被老师夸了三年，他被老师骂了三年。我是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的，所以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也正常。他打架的时候我在学习，他旷课的时候我在学习，他睡觉被老师瞪眼的时候我在学习，他讲话引起同学公愤的时候我也在学习。
有一次，张道不想上晚自习，就把班上的灯管全砸了。但是孩子就是孩子，踩在桌子上作案后没及时毁灭证据，在桌子上留下了脚印。那晚我们班先是集体在黑暗中被罚站一节课，然后学校领导打着手电筒验脚印，张道被查到之后，被教训得很惨。
还有一次，张道把教室的门弄坏了，从里面从外面都打不开，所有同学进出教室都得爬窗子，一些爱岗敬业不想耽误课程的老师也跟着爬。他无恶不作，让老师们恨之入骨，临近毕业时也没让他参加毕业合影。
02
我重新遇到张道的时候，他说他当了医生，在一家私立医院上班。医院和我现今就职的学校只隔着一条街，我却工作到第三年才和他相遇。当他知道我当了老师以后，对我表现出一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毕恭毕敬，那种尊敬不同于一般人的圆滑奉承。他抢着给我买单，并主动记下我的手机号码。一向和老师作对的他，让人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和一个涉世未深的老师说那么多意犹未尽的话。
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如此冥顽不化，让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丝裂缝将其摧毁；而世界上有些东西又如此易碎，正如记忆中那些不留情面的打击。当初那位正直负责的初中班主任，并没有给张道发毕业证书，后来听说张道的死党李力冒险撬开窗户给他偷了出来。起初我搞不懂从来没想过完成学业的他们，也会在乎毕业。他们没资格拍毕业照，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巴不得出去打游戏、打台球，而是在周围看着大家，不肯离去。我印象中的那个班主任是那样温柔，可他却不愿给张道和李力这样的孩子一个美好世界的梦。
张道的父亲（也就是拥有张道这个名字的人）说，张道是被李力带坏的。张道最后一次被家人拖回正途，李力正在为他赴一场约架。那次李力被打得浑身是伤，张父报了警，警察们漫山遍野地找李力。李力不敢露面，在山上睡了两三天，因为受伤流了很多血，居然也挺过来了。
那次是李力最后一次打架，这些我都一无所知，还是三个月前同学聚会李力当成下酒的话说出来的，中间夹杂着一些他三岁女儿的生活琐事。说起女儿，他满脸幸福。他的后背到处是伤疤，像蜈蚣一样，手臂胸前是文身。他说，女儿因为害怕他身上的伤疤和文身，不敢和他拥抱，他还特意作了遮挡。
李力把一切说得风轻云淡，张道不停地举杯：“兄弟之间什么都不说了，喝酒。”
03
三个月前，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路过张道医院的时候，他叫住我。周围还有一群人，都是似曾相识的面孔，我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他们是我失去联系的初中同学，当初我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考进重点高中，和他们的世界再无交集。他们的人生经历也和我们那几个人截然不同。
那天，他们要去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那个同学曾经是班上出了名的死鱼眼，从来都打不起精神，不管什么课都在睡觉，自然也在老师深恶痛绝的学生之列。他现在在计生局工作，专门给人做绝育手术，我很是诧异。不知那种需要精力高度集中的工作，他会不会打不起精神而割错部位。
我分不清楚是我自己走错了人生轨迹，还是他们都在我的认知里乱了套。那些男同学中，曾经被我抓得满脸是伤的同桌，追过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当初轰动一时，现在却只能管对方叫嫂嫂；曾经是班上最丑、最土，人人都能摸头、都喊他乌龟的男生，成了知名婚纱摄影师，收入可观，各种前卫各种新潮；曾经个子和我一样矮，胆小怕事，声音又低又细的男生，后来长得牛高马大，当了五年兵，练就了一身肌肉；曾经最帅的班草，连隔壁班女生也会趴在窗前偷看他，却因为吸毒被抓，至今还没放出来，那些说喜欢他喜欢到死去活来的女生也没去看一眼；曾经每天离开教室总要关窗关电的老班长，现在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
而女同学们，那些未曾上过大学的，大部分都早已结婚，有的嫁给了普通人，孩子都上了幼儿园，每天买菜做饭，相夫教子；有的嫁给了腰圆体胖的暴发户，整天无所事事，靠打麻将度日；有的抱怨老公不忠，婚姻亮起了红灯，反倒羡慕单身的人。那些选择继续读书的，谈了几次恋爱，最终因为现实的原因成了“剩女”，哭着笑着说自己累了，只想找个踏实本分的人过日子。
跟初中同学失联十年再聚首，把酒畅谈的氛围颇让人动容。这十年间，一路的颠簸，显得漫长而遥远，仿佛是童年噩梦中总会出现的场景一样。当初站在时间的那头，我们都以为最终会看到带有暖意的灯光，听到温馨舒缓的音乐，人生会按部就班地幸福下去。可推开命运之门，我们看到的却是不如意的一面。
我们之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过惨痛的经历，但全都感受到了世界对我们的残酷。我们怀着忐忑的心走向社会，在前进的路上独自跋涉，走着走着，在路的远方看到了些许希望与善良，但待到我们走近，世界却以一种狰狞的面目猛然间呈现在我们面前。
04
也许张道是幸运的，因为他的父亲本就是那家医院的院长，他初中毕业后读了一所卫校就回来子承父业。他很快就买车买房，娶了很多人做梦都想娶的漂亮媳妇，说不定就会这样幸福完满下去。
李力也是幸运的，尽管他自幼丧母，头上的刀疤处至今也没能长出头发，但他愿意为了妻子、女儿这两个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女人浪子回头，本本分分地做生意，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我也该是幸运的，生命历程里没经历过什么刀光剑影，每天忙碌地穿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备课、上课，印试卷、改试卷。夜深人静之时，就这样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参加完张道的婚礼，我喝得微醉，久久凝视城市新楼盘的宣传牌，突然想起自己小学时在课堂上吹牛的样子——“我毕生的梦想就是靠自己的努力走出闭塞的大山，在城市里买一栋大房子，分一层给大姐，分一层给二姐，分一层给爸爸妈妈，分一层给叔叔婶婶，自己住一层，剩下的楼层低价租给小伙伴们。”
当岁月的列车呼啸而过时，它撞碎了孩子们一个个的美梦，也撞碎了一些人内心仅存的希望。脆弱的人直接跑开了，坚强的人选择留下来面对，直至逐渐习惯。那时，有另一些人便会拍着他虽然挣扎却还愿意扛起责任的肩膀说：“年轻人，你成熟了。”
你淡然耸肩挥手，转身却哭得像条狗
不饮尽苦酒、花光运气、用尽力气，不千疮百孔、伤痕累累、满目疮痍，谁也不能轻轻松松地来去自如，想走就走。
01
打通关《古剑奇谭》是在一个寒假，我没有回家过年，在学校和一个室友一起守机房，开着所有的电脑取暖。
游戏跑完最后一段剧情，我忍不住哭了，像我姐看那么多次韩剧，男主角出了车祸都还能很认真地抹眼泪一样。
这款游戏的女主角风晴雪最后有一段独白让我记忆深刻：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对生死之事毫无执念的人，只是因为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绝望的别离。仿佛诅咒一般，我喜欢的人，就这样离我而去，短暂的一生，许多美好之物都还来不及经历。
关于悼亡的词，苏东坡的那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不痛不痒却催人泪下。
纳兰容若说“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的时候，应该没有想到自己只能活到三十岁，比起陆放翁七十五岁游沈园，发出“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的感慨，显得矫情了许多。
最悲痛欲绝的时刻，大概就是你明明是在和别人热热闹闹地开着玩笑，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然后静默下来。那些遭受过重创的人，从来都是面带微笑的。
02
童玲加我为好友的时候，我正在赶稿。她上来就追问：“你的文章为什么还没更新？”
我说：“是主编在更新。”
她说：“主编真讨厌，更新得好慢。”
我说：“我差不多一周才能写一篇。”
她说：“你不会就拿这些文章出版吧，我以为你出书的内容是你重新写的。那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了：你已经在U吧和读者拜堂了，你结二婚，你觉得效果如何？现代的人就想有点悬念。”
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我继续写稿子。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看到你的签名真想笑，你的智商是一的三十六次方。”
“夜晚会面，白天道别，才没有弱点”，摘抄自苏志威的歌曲《侧面》。我又看了一下这句签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没有抄完的部分是想说，我的内心世界其实是非常丰富的，你所知道的只不过是我的表面？你清楚我吗？你懂得我吗？你是否想要窥看我思想的背面？
我说：“孩子你多大啊，学校该放假了吧。”
她说：“呀，老爷爷您高寿啊？”
后来我才知道，童玲是1988年出生的，比我还要大几岁。而她每一次跟我聊天，总是显得疯疯癫癫的，让我觉得她是在故意调侃我。
在我已经确定童玲无法正常说话的时候，她才说：“9、8……3、2、1，红灯跳跃为绿灯的那一刻，我决定了。我决定不去看你的文章更新，抑制住那一份蠢蠢欲动的念想，等着你的书诞生。好像一个怀孕的妈妈在等着腹中的生命一点一点长大，感受着那一颗心脏的跳动，随着跳动的节奏收获滴滴暖流。等待着经过痛楚与挣扎呱呱坠落时的啼哭，收获欣喜与狂热。”
和这段话一起出现的，还有她的故事。
03
童玲的父亲在她八岁的时候出车祸意外身亡，母亲第二年带着她改嫁。继父是一个老实人，只能做苦力活，靠打鱼为生，每天为了生活劳累奔波，起初对她们母女很好。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继父却暴露了本来的面目，喝醉了酒就发酒疯。童玲成为他发酒疯的对象，打骂也是家常便饭。
跟随家里人行船，因为无法靠岸，曾停在江心无数个日日夜夜，几家人的船结伴停在江边，船上有很厚的积雪，江面却没有结冰。童玲只能对着大片的水，儿时没有一个玩伴，连最爱的连环画也被脾气暴躁的继父扔进水流湍急浑浊的江里。
童玲说，她曾在《2012世界末日》中看到这样一个片段：一位女儿因为母亲的事和父亲闹了十几年矛盾，当知道是世界末日的那一天，女儿才放下一切去听父亲的解释，听完解释后，父女俩泪流满面拥抱在一起被海啸冲走。童玲希望和继父也有那么一天，但不是有一个人要离开的时候。
“其实我是一个很会掩饰自己的人，当我笑得最灿烂的时候，或许正是我最痛苦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童玲的母亲为了不得已的生活，常常天还未亮就悄悄离家。童玲就穿着秋衣秋裤沿着屋子后面的小路一边哭一边追，直到母亲走进彻底的黑夜，影子融在夜色里。
“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很容易被吵醒，清醒着的时候总想紧紧抓住什么人，却又总表现得云淡风轻。我其实不是那么需要你，但还是希望你能看出我的伪装读懂我的逞强，陪在我身边，不要走，不要让我觉得你随时会走。”
04
从初中到大学，走到每一个不同的班级，大家对童玲的印象无非是天真、单纯，甚至交心的朋友都觉得她是一个搭错筋的女孩。从她懂事开始，每一次的学习动力都是来源于点点滴滴的负能量，她也一直感叹：“我真适合在逆境中成长。”
“时间是什么？为什么人达到光速就可以产生瞬时穿越？我们不需要像爱因斯坦拥有高智商去回答那些问题；也不需要像世界首富拥有万贯家财，坐上直升机，撒下钱财恩泽于地；更不需要拥有一手征服天下的权力。生活就是这样，智慧、金钱、权力，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学会怎样活着就好。”
童玲不愿把痛苦向别人诉说，更不愿让谁看到自己的任何一点痛楚。她希望的是，在每个人心中的童玲都是乐观开朗、无忧无虑的女孩。当她不计个人得失去奋斗时，只是带上了对生活的信仰和简简单单的一颗心，活得多么的洒脱，尽管这种洒脱总被别人看成是天真。只有她知道那是一种假象，就像小时候觉得《黑猫警长》怎么都看不完，长大后才知道原来只有五集。
心里有种轰然倒塌的感觉，但就是始终不肯承认自己脆弱。
盔甲再坚硬也没用，信念不灭才能在岁月里完成自渡。时间是把无情刻刀改变了我们的模样，时间也是把金梭能把生活织成一道彩虹。我们紧抱着善良去选择承受，明白了善待他人也要善待自己，懂得了学着给予也要试着放下。
童玲说她只想做自己，做自己的意思是，不需要征得别人的褒扬和理解，以及一个怎样的自己才是最好的。这种信念一旦在心底生根发芽，所有的插科打诨、忙里偷闲、苦中作乐，都是旁枝的伸展，与主干无关。
“我比你明白，一个人的成熟，在思想里；一个人的天真，在眼神里。成熟是一种生活态度，天真是一种生活方式。做一辈子的大孩子，有何不好？”
童玲独自一人去陌生的城市念大学，刚出车站上地铁手机就被偷了，提着行李箱，脑子里除了自己的号码只记得母亲的，但还是不想让母亲担心。后来是热心的路人帮忙报了警，从手足无措到冷静下来做笔录，用警察的手机登录QQ找到朋友，然后一步一步处理着所有的事情。做完笔录重新坐上地铁，童玲才开始哭，哭着的时候还不忘给老人让座。
05
童玲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总是给人一些故意渲染悲伤的感觉。好像她还交过一个男朋友，自从交了男朋友，童玲童年的阴影就随风飘散在梦境之外，她自己也被密不通风的爱包裹起来。
然而，那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童玲有许多害怕面对的事情，因为不愿意说出来脑子里又不断会想，最后就不断在梦里出现。梦里哭到分不清现实和梦境，醒来之后只是平静地喝水，哪怕是在梦里哭，似乎也会缺水。
童玲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问他：“你要当多久的兵？”
他说：“我转成志愿兵了，还有两年。”
童玲有点生气，但是仍然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一个有上进心，有思想的男人，一方面不想耽误童玲的学业，一方面不想耽误自己的青春。
汶川地震的消息像一枚定时炸弹在世界爆发，每一个地方都在报道这一件事，童玲就在此时没有了他的消息。
06
童玲说：“你知道泥土的味道吗？厚重的泥土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
童玲说：“你不是问纯爱有什么用吗？我来告诉你，至少你深爱的那一个人还在和你一起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氧气。至少你深爱的那一个人可以时不时得到你的消息，然后想一下你当时爱他的感觉也很甜蜜。至少你深爱的那一个人依然存在，平安的存在。”
童玲说：“‘老爷爷’，你为U吧拉了好多注册会员哟，我是其中一个。从看见你写关于梦想的文章开始，我重新提起笔写那些文字，我以前可是发表过文章的。在他没有死之前。”
我说：“这个话题很沉重，真希望这些才是你乱说的。”
07
不过我还是理解了童玲的疯言疯语，既然尝过痛的苦涩，为何要让苦涩从她那儿蔓延出去？为何不让更多脆弱的人从她那里感受到些许的快乐？为何要处处提防？为何要把每一个人都想得那么坏？为何要老是以自我为中心，而不多给予一些信任对待每一个身边的人？
世界很大，我们总是无能为力，对生死之事毫无执念的人，只是因为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绝望的别离。你听过很多故事，有艳遇，有偶遇，但其实包括你在内的更多的人，故事里只有遭遇。昨天刚被生活打了一记耳光，今天依旧跌跌撞撞，明天或许还有欺骗和失望。
不饮尽苦酒、花光运气、用尽力气，不千疮百孔、伤痕累累、满目疮痍，谁也不能轻轻松松来去自如，想走就走。最悲痛欲绝的时刻，大概就是你明明是在和别人热热闹闹地开着玩笑，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然后静默下来。那些遭受过重创的人，从来都是面带微笑的。生活允许你故作洒脱的样子，你淡淡地耸肩挥手，转身却哭得像条狗。
左边是温暖，右边是荒寒。有人落井下石，有人雪中送炭，有人唱赞歌，有人找麻烦。你的生活，不是忙得太紧凑，就是过得太孤单。
无力才看清，强悍是命运
最终，我们都选择放过自己，放过那些再也无法挽留的记忆，放过那些从生命中永远消失的事与人。
01
我看过一篇报道：澳大利亚西南部有一片在地图上找不到的沙漠，这里雨水稀少，干旱异常，夏季的最高温度可达50摄氏度。因为没有高大树木的阻拦，狂风终日从沙漠上空咆哮而过，好像要把地平线扯断。沙漠里没有溪水，听不到野兽的吼叫，甚至连昆虫的呢喃都很稀少，风是这里唯一的声音。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一片死亡之域，但事实却恰好相反。
1973年，澳大利亚的一位植物学家旅行经过时发现，在这片沙漠中竟有大约3600多种植物繁荣共生，如果按单位面积计算，物种多样性要远远超过南美洲的热带雨林。春天到来时，各种灌木的枝头顶着颜色各异的艳丽花朵，在烈日与金沙的呼应下，美得惊心动魄。
经过深入研究，植物学家发现，这里的土壤成分主要是没有养分的石英，只有对水分和营养需求极少的植物才能生存。在这种条件下，昆虫和鸟类非常稀少，植物必须开出最大最艳丽的花朵，分泌最多的花蜜，才能吸引潜在的授粉者的注意。
索取得最少，花朵开得最大最美，花蜜产生得最多，这就是环境最恶劣的沙漠能成为花园的秘密。推及人生，我们通常也被放置在恶劣苛刻几近绝望的环境里生存，身边争奇斗艳的千千万，如果你不是开得最漂亮的那一朵，又如何去实现人生的无限可能？
02
忽然之间，我想起和我同龄的赵沙师妹，前些天一大早就被她的电话吵醒，她希望我给她一些推广微信公众账号的建议，我睡眼惺忪地和她聊着，前言不搭后语。
认识赵沙是在大二学生会的招新大会上，那个时候她还叫赵莎。坐在台下的我，还未卸去数计院学生会组织部部长的职务，轮到赵莎演讲的时候，身边的人都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对眼前这个胖姑娘并不待见，我对她言辞的睿智大为赞赏，因她的伶牙俐齿暗生好感。他们嘲笑我高度近视，就赵莎那东倒西歪的牙齿何谈伶俐。
面试结束，赵莎加入组织部，见面会过后加了我的QQ，她的网名叫“沙棘”，签名是“HippohgaerhamnoidesL（意为使马闪闪发光的树，沙棘拉丁学名的由来）”。
她在我的好友列表里躺了很久，直到一天深夜她更新状态：因为喜欢听倒可乐时气泡冒出来的声音，于是爱上了可乐这种饮品。
我评论：女生经常喝碳酸饮料不好吧。
慢慢地，因为习惯晚睡，我和她有了三四百页的聊天记录。我以过来人的姿态给她讲述着大学的各种新奇，她似乎被忽悠得不亦乐乎。她也分享给我一些她的故事，像相信一个老朋友。我们聊星座，讲性格，她会爆料一些她的寝室糗事，女生们之间的小秘密。我也会告诉她很多学生会的趣闻。寝室熄灯后我们继续使用笔记本在黑夜中盲打心事，互相推荐歌曲，以至于有一天我才后知后觉，我喜欢的歌不是她推荐的，就是我推荐给她过。
赵莎总说“我觉得你看人的眼神特别的真，看着你的眼睛似乎说不出谎来”。好几次夜里和她谈及我不顺利的感情经历，她说她哭了，人在夜里感情防线最低，最容易动情。在发现我的感情存在问题后，她很直接地提醒我：“你可能会觉得她某些地方要优越过你，你会高看她一眼，时间长了，你就觉得她是你理想的对象。然而，你只是在逼迫自己去喜欢她”。
她一直好奇能让我痴迷整个大学的女生长什么样，却一直没机会结识。她开解我：“你能说出口是幸福的，还有人因为一些原因连说喜欢的机会都没有。”
03
赵莎喜欢陈亮，陈亮和她从初中同学到大学，亦从初中开始使唤她到大学，她享受在其中，喜欢一个人可以不顾自己的感受，只有付出，没有索求。常常夜里独自悲伤到无法自抑，却没有开口向陈亮表达爱意的勇气。
陈亮喜欢打球，她就站在球场旁边顶着烈日傻傻地看着，给陈亮擦汗递水。陈亮要在宿舍睡懒觉，她跑去没有人认识的教室，捏着嗓子给陈亮答“到”。陈亮要租房子到外面，她四处去找房子，周末陈亮约朋友去他那儿聚会，从买菜做饭到洗刷碗筷，都是她独自在张罗。赵莎的生活，总是自己掩耳盗铃，剧本是别人随手无心的涂鸦，她却演得万分投入，如痴如醉。那本是不属于她的角色，她却控制不了自己，也从未想过戏一直演下去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后来陈亮交了女朋友，赵莎才慢慢不再光顾陈亮的出租屋。
赵莎问我：“一个女孩太胖是不是真的没有前途，陈亮说把我当哥们，但我总觉得我是他的保姆。”
我说：“一个男生太瘦是不是真的没有前途，我喜欢的人拒绝我的时候说我很优秀，很优秀又不肯收编我。”
赵莎说：“真希望我能分30斤肥膘给你，我们真是同病相怜。”
我说：“其实没必要，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干吗要去委曲求全。有人劝我别熬夜，但我就是对黑夜迷恋，如果不能在白昼交替的一些时刻找到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我始终坚信，在经历过生命中无数突如其来的繁华和苍凉，我弱小的身影也会变成别人可以依靠的肩膀。”
然而对话似乎无效，陈亮交了女朋友之后，赵莎开始拼命减肥，每天就只是吃一些水果，坚持早起，绕着学校跑两个多小时。夜里，她依旧倾诉自己的思念，描述自己的深情，展示自己低如尘埃的姿态。陈亮那边，是和情人绵软的耳边细语，是青春荷尔蒙不计后果的呢喃。赵莎似乎在以“就是想让你知道”的名义宣泄自己的种种不如意，试图改变自己，她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04
日久不一定生情，有时候是见人心；日久不一定生情，有时候是生孩子。
在陈亮和女友因为近距离的相处看彼此都不顺眼的时候，女友却意外怀孕。陈亮找赵莎借钱解决麻烦，我不知道她的内心是怎样的酸楚与无奈。那时的她，减肥初见成效，刚摘掉戴了一年多的钢牙套。
05
毕业后再回学校是一个六月的周末，赵莎正在进行大四的实习。和她吃完饭游走校园，她说她已经改名叫“赵沙”了，纵然寸草不生，也要活出自己的任性。
赵沙说，她来接我我不感动的话就太对不起她了，因为她正在做家教，一天要损失好几百。她说没家教上的时候，偶尔也会去发传单，一天六十块。我有些惊讶，因为就赵沙的家境而言，犯不着去承受那份辛苦。赵沙只是一味地笑：“没办法，越是读到大三大四越不好意思向家里要钱，只能自食其力了。”
人生就像小马过河，水深水浅需要亲自去体验。
赵沙还说了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明白许多事，努力地做着不管自己是否喜欢的事，没有言语的欲念，只是将一切的劳作简化，再简化。吃喝一类的必需品只是采买，没有讨价还价的口水，自己赚钱花起来舒服，递单、付款、拿货，不看嘈杂，不闻腥膻。心情不好就少听悲伤的歌，饿了就自己给自己做美食，怕黑就开灯，想要的就自己赚钱买。热爱生活，更要善待自己，每一张安静的面孔下，都有让人想象不到的辛酸，每一段看似繁花似锦的路途，都有让人无法预见的荆棘与坎坷。谁都没有比谁生活得更容易，只是有的人怨天尤人，而有的人却默默咬着牙，逼自己学会坚强。
从初中被使唤到大学，赵沙痛定思痛，生命中就算有来来往往的陈亮又有何用。
于是她变成了一个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只会是一个人。一个人看夕阳，那火红的霞光时常让人涌起莫名的感动。一个人仰望天空，钢筋水泥让人约束得窒息，没有家的归属，不完整的天空下却有完整的自己。一个人远行，一个人的旅途同样充满诗情画意，没有牵挂，没有方向，只是随着年轻狂想而释放自我的彷徨。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的音乐是心灵最深处的吟唱，只有自己才听得懂，在那些音符里能看得见未来的希望，那些旋律能把未来的世界打动。
我和赵沙走在校园人流聚拢的广场，欢闹的总是不知忧愁的新生，放得很大声的乐曲，舞动的是青春的节奏，那些牵着手在广场溜冰的小情侣，演绎的甜蜜让人想就这么一直看下去。霓虹的闪动也是等待即将来临的静谧，在这个“天无三日晴”的城市，雨水会多于其他地方，如同青春的情绪反复无常，往往，凉爽中总夹杂一丝闷燥。
06
陈亮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对象换了两三个才定下来，赵沙没有去参加婚礼，因为陈亮一直当她是哥们儿，如果不是新娘，在同一天和陈亮踏入婚姻的殿堂，她不知道是当伴娘还是伴郎。
后来，赵沙跑去重庆工作，换了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断了跟曾经所有朋友的往来。大学学的是酒店管理，历经波折，她才进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她享受于这种多劳多得的工作模式，常常加班到第二天凌晨一两点，六七点又起来讲PPT。每天背着电脑、资料，和客户反复周旋，一年多的时间里，团队有一半多的单子都是她签的。
赵沙会定期去健身房，去练跆拳道，常常骑车沿着长江岸边走，偶尔也当背包客。背着家里，赵沙买了一套小户型的单身公寓，背着房贷生活却乐在其中，房子怎么装修全凭自己去设计，随心所欲。
如果会有一个时刻难过，大概就是她不小心吃了大排档师父用炒过蛋炒饭的锅炒的炒粉，她对鸡蛋清过敏，一旦触碰之后会腹痛难忍。或者感冒诱发鼻炎，连续一个星期鼻子不通气，没人端茶递水。长时间的睡眠不足，总是泪眼婆娑，需要滴眼药水。她亦没有向谁提及，因为经常戴着耳机听歌，结果耳朵患疾，自己给自己当家属签字做手术。
赵沙描述着她对未来的设想，希望用十五年的忙碌就能置换余生的安稳，然后收拾行囊回家，回到生活压力并不大的城市，开一个小小的书吧，让行色匆匆的人们驻足一下，喝一杯饮料或者品一盏茶。一个人对自己持有的信心，才是最大的安全感，无需外物来证实和陪衬。
人总是向阳奔走的，不管是物质还是感情，历经一些得失，渐渐地就学会了独撑和豁达。直到有一天，再也不担心谁会走，再也不在乎自己外形是否突出，自己想要的，自己失去的，都可以自己挣回来。
生而为人，我们都会有伤痛，因为爱，因为失去，因为支离破碎，我们哭过，挣扎过，绝望过。一次又一次的失去，让我们越来越无坚不摧，一次又一次的受伤，让我们越来越冷漠孤傲，尽管那并不是我们本来的样子。
2015年年初，赵沙加入一家骑行俱乐部，并策划运营一个微信公众账号，记录和分享途中的一些见闻和风土人情，希望感染到更多的人加入他们的队伍。她一大早打我的电话，希望我给她一些建议，我睡眼惺忪地和她聊着，前言不搭后语。
07
我问赵沙：“一路走来，你也像我一样为情所困，可曾有过后悔？”
她说：“有什么可后悔的，虽然我现在的体重依然徒伤悲，但你看我的牙齿多整齐。”
只有荒凉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
赵沙说她自己就是沙棘，“HippohgaerhamnoidesL”，意为“使马闪闪发光的树”。她只有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才能活得更自己，有一天会有身负重伤的马儿踏进她的疆域，她沙化的世界还会变成草地。
时光无言，岁月没有静好，我们依旧还是在不断地和命运抗衡。只是最终，我们都选择放过自己，放过那些再也无法挽留的记忆，放过那些从生命中永远消失的事与人。仿佛听见轻微的一声叹息，仿佛看到心中那个一直强忍着不肯掉泪的小人，终于选择与自己和解。
我们还是会选择继续上路，去守护梦想，去遇见爱，去重新拥抱生活。更加勇敢一点，更加热烈一点，在人来人往中，珍惜每一个曾经给予过善意的人，保留每一份有过爱与美好的回忆，在时光的长河里，静静地等待着能够让你无所畏惧地“丢盔弃甲”，张开双臂等你入怀的那个人。
痴心错付，回首已陌路，花开就一次成熟，人生不能孤掷一注。纵然寸草不生，也要活出自己的任性，哪怕相忘于江湖，也不哭着写降书。
忆同学少年，至少还有你
年少轻狂的时光，在你懂事之前早已结束。依然是属于奋斗的日子，全力以赴，血拼到底，只为对得起心中的梦想。
01
每一次同学聚会，桌上总要有一笼包子，这是一个用尽一生都无法讲完的故事。
老狗说，白岩松在一篇文章里写过一段话：“对于我们，同学聚会已经像一个信仰，在岁月的催化下，我们的友情已经变成亲情，每一次聚会，都使得亲情的成分进一步发酵。”
老狗的引用还没结束，老牛就接过话头：“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看待。”
02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老牛唱得哽咽的时候，我们都在笑，那是2005年的深秋。作为青春故事里那个悲剧的胖子，老牛的出场没有嫩草，只有一首唱哭了的歌。
那天老牛忘记值日，班主任知道后非常生气，便在班会的时候把他狠狠骂了一顿，从“我们的教室就像你的家”讲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班会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问：“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声音响彻整个教室，当时老牛应该是被吓傻了，教室也静得渗人。良久，班主任才说：“你唱首歌吧。”千般无奈之下，老牛唱起了《东风破》，用电子词典放伴奏，唱着唱着却带起了哭腔，眼泪也在眼睛里直打转，那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东风破》。
翻遍同学录，我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原来当年我们好多人都在“最喜欢的明星”一栏写下了“周杰伦”，他似乎和我们共同生活在一起，他的声音和一群人的声音一样值得去怀念。《千山万水》、《一路向北》、《彩虹》等，都是当时大家爱极了的歌。
“做好准备这一回，起跑后绝不撤退，痛快一起努力的感觉，我们拥有同样的机会”，那一年兵荒马乱，我们面对高考，这首歌适合给我们励志；“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风在山路吹，过往的画面，全都是我不对，细数惭愧我伤你几回”，这是Jay的歌曲中最有画面感的一首，加上他的初次“触电”，电影里漂移的镜头很帅，我们只能盲目地喜爱；“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那一年，我们虽然没有中一种叫“情”的毒，但我们的美好的一切，终究也被时间顺走，无药可救。
《青花瓷》才出来的时候，我们前后桌互换着老牛的电子词典，排着队，交换听，两个人一起，一人一个耳塞，非常享受。我的同桌嫌不够过瘾，便在某次晚自习英语考试的考场，树高衣领，插着耳塞考试。大家奋笔疾书之际，刚好到了歌的高潮，他大声唱出了“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刚好英语老师也在等他，后果就不说了，比老牛还惨不忍睹，因为当年的英语老师是副校长。
时间流逝，七年后再说这些往事，老牛连续敬了班主任三杯酒，我的同桌也轻易找到一个敬酒的理由和英语老师喝了一杯。
03
老狗伸出手掌对我说：“你看，这些黑点都是你当年用铅笔留下的，已经长进肉里了，肩膀上都还有。”
我说：“这是在给你点守宫砂，这么多年了你虽然节操碎了一地，贞操却保持完好，多么难得的‘单身狗’。”
老狗无言以对，低头喝酒。曾几何时，老狗被全班同学怂恿往生物老师的茶杯里滴入紫色石蕊试液，几个人将他抱着并捂住嘴巴，眼睁睁看着老师把茶喝掉，发现不对劲之后，老师又赶紧吐出来。老狗就是那个时候被拖下水的，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忏悔。
为了考上研究生，老狗几乎花光了所有智商。以前我准备考研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我这种人都能考上的话，研究生就太水了。后来我临阵当了逃兵，总觉有些遗憾，不过现在不遗憾了，老狗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研究生生活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上天给了老狗所有忠诚的品质，给了他为数不多的智商，天赋值里却少了情商的选项。多次求偶无果，总是找借口说是学校没有好女孩，毕业找工作，也扬言要在“婚姻状况”一栏填“丧偶”。
读到研二，老狗终于熬出了点大叔的人格魅力，找了一个大一的妹子，妹子说老狗是她的初恋，老狗便陪她纯情，在手背上写满“××爱〇〇〇”。后来顺应潮流，他们搬出去同居，像琼瑶剧一样，他时常在朋友圈秀恩爱，或者闹分手。后来发展成了韩剧，他遭遇车祸，我们看到的老狗脸已是“面目全非”。那次事故之后，女友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恨不得一口一口用舌头递给他东西吃。经过一段时间的康复，他完好如初，保住了那张天生就和毁容没什么两样的脸。再后来变成了谍战剧，他女友的前男友千里迢迢前来求复合。老狗这才知道女友脚踏两条船，可是别人是豪华游艇，他却是破竹筏。为此，老狗只能无奈地选择了分手。
小羊说：“每当我的人生处于低谷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老狗，想起他‘脑残志坚’的励志人生，他总是会有比我倒霉的事，想起他，我就会觉得上天对我还是很公平的。”
04
小羊一直都是带着光环的人，成绩出类拔萃，是我们“五人组”里面的高材生，拿着政府的奖金顺利高分考入名校，皮肤光滑，吹弹可破，坚持独身。
上了大学，小羊很少和我们交谈，他的经历连我们都只是道听途说。他大学四年都没有谈过恋爱，实习的时候去过非洲，工作签在安徽，后来被家里人连发“十二道金牌”召回贵州老家考公务员。
小羊考了三年公务员，次数已经无法核算。他很少抛头露面，连我们也找不到他。我们能了解到的是，他依然在为考取公务员而努力着。
马丁说：“每一个强大的人，都咬着牙度过一段没人帮忙，没人支持，没人嘘寒问暖的日子。过去了，这就是你的成人礼，过不去，求饶了，这就是你的无底洞。”小羊是怎样亦步亦趋走过那段日子的，承受着怎样的苦痛和煎熬，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如何还敢相信自己，孤独的时刻如何冷暖自渡，我们一直无从得知。其实，每一个一路拼杀，独自走过的人生，何尝不励志。
小羊和我们再度联系的时候，说他已经考上了省公务员，至于这其中的艰辛，他只是轻描淡写一笑而过。于他而言，这似乎不必刻意去强调和渲染。
我们只是一起聊着那些回忆。那时的老牛很慷慨，周末的时候招呼我们去玩CS，玩《流星蝴蝶剑》；那时的老狗很幼稚，似乎没有任何烦恼，笑得像个傻子；那时的春卷、豆花粉、泡面都很好吃，我们没有课桌前的正襟危坐，没有如今的徘徊迷茫，只是彼此抢着手中的零食，咀嚼着懵懂的滋味。那时我们还有一个共同奇怪的话题：我们的未来会怎样？理想能实现吗？
05
人与人的交往难免会产生误会、猜忌和矛盾，但是我们依然如当初那般趣味相投，那种温馨、那种自然、那种真诚，一直弥漫在我们周围。
太多的往事化成了云烟时，才发现相识的难能可贵，只是我们往往明白得太晚了，留给自己的是太多的无奈和叹息。
若干年后，当我们再次相聚，风霜已经爬上了脸颊，踩在昔日走过的石板路，每一步都在怀旧，每一步都在向往，却再也回不到当初。
记得曾有人说：“我向一个女生表白，她答应我和拒绝我的概率都是1/2，现在我有5个心仪的女生，如果我同时向他们表白，那她们至少有一个答应我的概率是96%以上。”不得不佩服他学以致用的能力，遗憾的是他没有验证这个定理。枯燥年岁的这些趣事，是最开怀的记忆，见证过我们当时的年轻。只是年少轻狂的时光，在你懂事之前早已结束。依然是属于奋斗的日子，全力以赴，血拼到底，只为对得起心中的梦想。
庆幸还有人说：“聚会啊，等我半个小时，我正在上高地，打完这一盘就下来了。”绘制图纸和打游戏，已经把他催成一个大胖子。女朋友是高中时候定下来的，七年岁月，风霜雨雪，一起走过。谁的时间都有价值，把时间分给了你，就等于把自己的世界分给了你。世界那么大，有人肯陪你，是多大的情分和造化。人们总给“爱”添加各种含义，其实这个字的解释也很简单，就是“有个人，直到最后也没走”。
有人喝得微醉：“我要当一个好法官。”
“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理想只能让下一代去实现。”
“去哪儿都可以，千万别去她那儿，她现在在县医院。”
“医院有时去也是迫不得已，他那儿才不能去，他在拘留所。”
……
更多的，是走散以后还没聚回来的人，或远在天涯，或失去联系。
06
众人散去，杯盘狼藉，作为同学聚会的组织者，老牛和老狗难免陷入感伤，后来，我们三个人又去了咖啡馆。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后，又得继续奔赴自己的暗礁和险滩。
工作三年，父母相助，老牛已经买车买房。分手已一年，他却还等着谈过的唯一一个女友回头，起初为爱减肥，瘦了二十斤，现在“为伊消得人憔悴”，又瘦了三十斤。热恋的时候，每逢五一、国庆，老牛总会赶几天的火车从北京回来看她，作为一个胖子，挤火车绝对是他深恶痛绝的事，而他们的相聚也超不过两天，老牛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好不容易撑到毕业了，他们如愿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相隔12个公交车站的距离。女孩向我诉苦：“男人就是这德行，得到了就不再珍惜，追我的时候可以从北京赶几天的火车回来陪我，现在追到手了，连坐公交车都嫌挤了。”
老牛说：“在爱情里，维护自尊，就会失去爱情，不顾自尊，会失去自尊也会失去爱情。上次她要去听陈奕迅的演唱会，打电话给我。其实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但我还是不顾一切开着车去接她。分手后我妈给我介绍过那么多对象，问我为什么不去追，哪里不好。其实她们都挺好，可是我偏偏只喜欢她的臭脾气。”
老狗一直被误解，其实我知道他最苦。他父亲常常记不住一些事，他母亲只懂用手语交流，他从小跟着舅舅长大。乐观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他的坚韧不拔。
越是经历过太多苦难的人，越不会抱怨生活，抱怨上天。他们用微笑面对一切，再大的困难也能迎刃而解。
老狗读高中时，常常利用午休的时间做题，那些长进肉里的铅笔印，就是他让人刺他防止上课打瞌睡而留下的。考研的时候，老狗用脑过度导致神经衰弱，少年黑发白了一小半，现在出来见人需要靠烫染。老狗在街上遇到残疾人，多少都会给一点钱。这些年，我们也一直和他有同样的习惯，希望能为他消减一些灾难。
人生注定是一程没有归途的远行，也许旅途所带给我们的终究是苦大于乐，泪多于笑，也许在某个十字路口，命运可能再度将我们推入泥沼。深吸一口气，苦难和坎坷转瞬即会成为过去的风景，我们将以一种发生后的眼界来看待当前的一切。当我们看到了旅途中完全不同的风景时，我们才可以说，我成长了。
07
选择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也许在人生的进程中会反复挣扎，不断后悔。但我们还是会选择正直善良，这就是人性，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没得选。
千帆过尽，其实那些生命中所谓的过客，才是生命中的常客。我们都需要知道，生命，不是活给别人看的。它是一朵花，静静地开，又悄悄地落，常态是自开自赏。沧海一粟，无论是空间还是时间上，人都是这样的渺小。然而，不论天气如何，春天终会携着百花，一路流光溢彩地从季节的深处穿风而来。而我们，只需于淡定坦然中，让一切顺其自然，静待春暖花开。
毕业那天，恩师对我们说：“我这一生，教不了几届学生，我不求你们富甲一方，不求你们成为达官贵人，只希望你们活得坦坦荡荡，在夜里能睡得香。哪一天在街上遇到我的时候，你们还记得我，哪怕请我吃一个包子，我就很满足。”
每一次同学聚会，桌上总要有一笼包子，有坐在上席的恩师，有还在继续正直善良的一群人，有“明年再聚”的企盼，有明天过后重新上路不会孤独的心情，有时光匆匆流走至少还有你的慰藉，这是一个用尽一生都无法讲完的故事。
相期未必相遇，一生仅有一会
有人说，青春的特征，往往是先摆好姿势，然后等待行动；先备好泪眼，然后等待悲剧；先写好脚注，然后给出正文。
01
我一直以为，世界上有这么一类人，独立于主流之外，在无涯的孤岛上郁郁寡欢着，敏感着，寂寞着，静静地等着有一天会有一个懂他爱他的人，或者一个相知相惜的知己，将他们带出炼狱般的孤寂，哪怕等来的只是虚无，他们也还是那么坚持不懈地等。
似乎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在等待什么，也不知道会在哪里落脚？来匆匆，去匆匆，人生是否就是在这匆匆又匆匆的旅途中风雨兼程、走走停停、奔波、追逐，然后相遇和别离。不曾知，哪一个站口是为你所留，哪一扇房门是为你等候，哪一个怀抱早已做好准备迎接你风尘仆仆的投奔？
游弋于人海的彼此，能够在千千万万人中相识，已属难得，能够于千千万万人中相知，更属不易。
02
我认识阿来卡桑之前，她还只是一个传说，传说中有着安妮宝贝式文字的法律系才女。直到她成了卡桑姐，沾染上人间烟火气，我才对她的人生唏嘘不已。当我还只是在数学系无聊的专业课上写诗填词打发时间的时候，她已成为校刊杂志社的文字编辑，让人觉得能与这样一个奇女子结识，应该是人生一大快事。
她发表在校报上的每一篇文章我都看过，感情真挚细腻，字里行间都是思考。都说才女多情，她却遗世独立，她想做用脚步丈量世界的行者，不愿做柴米油盐里的生活奴隶。她的文章里，有让人落泪的亲情，有热血酣畅的友情，她说她会用生命去捍卫亲情和友情，哪怕头破血流。对爱情，她却只字不提，她甚至对一条狗的描写也催人泪下，就是不提爱情。
我真正得以认识她，是在某个学长的生日宴会，或者说是一场文人相轻的饭局。我坐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则在主桌接受着那一套遣词造句都极尽美好的介绍。她总是保持着一副永不更改的笑脸，可旁人却从她的眼神和笑容里看得到冷傲与决绝。
后来，我给校刊杂志投稿，一篇文章被选中，她联系我，之后加了QQ，从此进入她的世界——“LEY，一片未被开垦的荒地。”那里记录着她的信仰：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需求追逐着，都不甘愿只是枯枝败叶，总是在心底设定了一个自己喜欢的自己，一个完美的自己。有理想，懂奋斗，而且奋斗成了自己想象中的模样，最终都走上了自己想走的路，过上了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告诉我她是西藏的，藏语名字叫“阿来卡桑”，“卡桑”在藏语里是“昨天”的意思，她是个活在回忆里的人。她经常一个人去旅行，平时都是靠做兼职赚路费，不过她更喜欢搭顺风车，曾有过从云南丽江搭大货车、拖拉机，辗转到贵州的经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相信她就是西藏的，和她聊天时常还会问一些词汇用藏语怎么说，她都像一个地道的藏民一样说给我听。后来她却说，她就是贵州本地人，那么多人都不信她是西藏的，没想到我那么傻会当真，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是拿这事取笑我。
不过那时的我真的特傻，和别人交换号码的时候，别人随便说一句“周六一起吃饭”都会信以为真。到了周六，我会饿着肚子给交换号码的人打电话，听到的却是“请问你是谁呀”，我只好说“不好意思，打错了”。
03
也记不清过了多久，我便和阿来卡桑以姐弟相称了，那时我也成了杂志社的文字编辑，文章也会在校报上和卡桑姐的并排发表，也有一些像我当初仰慕卡桑姐一样的欣赏者。我还有一个更有槽点的地方，我发表的散文和诗歌署名都是“数学系吴文忠”，很长一段时间里“数学系诗人”这个称号，差点就让我得意忘形起来。
那时候，我知道心理学上有个词叫“重要他人”，指在个体社会化以及心理人格形成的过程中具有重要影响的具体人物，可以是父母长辈、兄弟姐妹，也可以是老师、同学，甚至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或不认识的人。卡桑姐，就是我生命中的“重要他人”。
卡桑姐会带我一起旅行，去很多她之前没去过的地方，我第一次坐火车的经历就是和她一起，初次搞清楚了检票原来就是用一把钳子在火车票上剪一个缺口。卡桑姐说，她的足迹一定会遍及每一处大好河山，不管是烟雨江南还是荒漠绝壁，心若不死便会到达。她说她的最后一站会是西藏，走完之后如果年纪大了，就随便找个老头安度晚年。
卡桑姐曾和一个朋友约定，每个月去银行存500元，作为去西藏的经费，不管生活怎样拮据，哪怕去借，都要去存钱，不管生活遇到怎样的波折，哪怕走投无路，都不能把那笔钱取出来用。在我和她成为姐弟的时候，她存款计划已经进行了很久。
大学四年，卡桑姐始终没有找一个对象的想法。她说她是卡桑，昨天都没有出现的人，应该是不会出现在明天里的。她说她这一生都会是个流浪者，她的流浪不只是与形骸有关，更是心的放逐，那么完美，又那么唯美，超脱在凄美之外。然而，唯美是一个女子的致命伤。因为唯美，所以不愿将就，宁愿将自己放逐，身和心，在放逐中独自品味一切酸与甜，独自看透世间的丑与恶。
那时的我，年龄比身边的人普遍小三五岁，依旧又傻又天真，什么都不懂。每周五我都会抽空和卡桑姐吃饭，在胡聊乱侃中被她的世界观影响着，我依旧会和她去一些没有去过的地方，然而不管怎样行走，却始终得不到那种立竿见影的成熟。
记得有一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落脚在她一个闺蜜的住处，她闺蜜还有一个室友。第二天我起床洗漱，她闺蜜的室友看着我惊讶地说：“这是昨晚住这里的那个男的么，怎么现在看起来像个孩子。”
那是2010年5月，我大二。
04
电影《无极》里，鬼狼说，真正的速度是看不见的，就像风起云涌，日落月升，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叶子会变黄，婴儿什么时候会长出第一颗牙来，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爱上一个人。
所以，最终我还是变成了有点不一样的我，卡桑姐也不再是最初的她，如果把时间间隔拉得大一点的话。
2014年7月，卡桑姐突然问我：“你现在什么情况？买房了吗？买车了吗？打算什么时候买？”
我有点不相信这种凡俗的话会从她的口里说出来，尽管我毕业之后妥协于现实，因工作劳碌，为生计犯愁，但我还是希望卡桑姐始终是那个不沾染凡俗的奇女子。
她接着说：“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借钱，你有多少，能借多少？”
我说：“我现在每月存4000块钱，算是私人集资，2016年才能取出来，目前剩余的工资只够月用。”
她说：“为什么要交这么多，逼死自己的节奏么？2016年能取出来多少？”
我说：“10来万吧。”
她说：“短短四年，存10万，我向你致敬。”
我心里嘀咕，10万又能做些什么呢，交不了房子首付，买不了高级轿车。
我说：“平时也会做些别的事，毕竟光教书只能维持生计，而我什么都得靠自己，值得高兴的是双亲都还硬朗，希望他们看得到我熬出头的那天。”
她说：“不知道怎么说你，照顾好自己，如果那样能使你快乐，大可放手去做。不要把生命的时间排得太紧，有时候生命真的需要停下来，才能走下去。”
那一刻，我唏嘘不已，我本来就是根本停不下来的人，和那时需要通过行走来体验生命的卡桑姐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卡桑姐已经不是毕业那年说“工作到35岁就辞职去西藏”的卡桑姐。
她把自己一年的生命时间排得很满：努力工作，确保工作不出错，提出新点子改进工作；开展“向双亲献爱心”行动，每月给双亲储存孝心基金；尽早买一部单反，至少购买和阅读二十本书籍；完成一篇小说、一部剧本、一部微电影；每周至少打一次电话给双亲，和好朋友见面并谈心；完成《全世爱》的创作，作为给他（卡桑姐的男友）的生日献礼，每天至少对他说一次“我爱你”。
05
疏于联系不到一年，卡桑姐已经把结婚提上了日程，购置新房，四处筹钱交首付，上传婚纱照，向每一个人分享她的喜悦，就像当年宣扬她不会轻易结婚一样。
以前的卡桑姐，是一个凡事不付诸文字就无法水落石出的人，对生活的热爱让她去记录生命里的每一种体验，会把经历的琐事和附带的情绪体验记录下来，每年都会有厚厚的一本记事。工作后，无比繁忙的工作带来的单一体验却让她记无可记，也没有时间去记。生存的艰辛改掉了她喜欢的形而上的浪漫习惯，唯一坚持下来的事，只是记录她和一个突然闯入的男人的点点滴滴，因为她已经坚信，他就是她此生灵魂的伴侣。
短短一年，在这个社会，纷繁复杂的工作几乎耗尽了卡桑姐的所有精力，让她感受到巨大的生存压力。2013年9月，那个男人辞掉在深圳的工作，去她所在的小城，只为了能够陪伴在她身边，关怀和照顾。也是从彼此紧紧相拥的那一刻开始，到她从不相信的未来的整个生命长河里，她决定和那个男人相互陪伴、相互托起、相互照亮。
对于爱情，卡桑姐曾戏谑说：“我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匹野马，渴望自由，因为现实总是让我找不到一片可以自由驰骋的草原，仿佛注定我不能拥有，所以长时间里我很绝望。我只好做黑暗世界里的女王，等待黎明的到来。”
终于有那么一天，那个曾经把有一天奶牛能在天上飞的想象当作现实的人，却把寻找一份可以持续一生热情的爱情作为现实期望。她的爱情，终于在一切刚刚好的时候，包括等待的时候，以一种独有的方式降临。
06
我和卡桑姐再次谈及工作，她说工作后的她一直被边缘化，她当了律师，她渴望中的职业却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说：“我一直觉得你参加工作以后，成熟了，思想也深邃了，算是朋友中的佼佼者，没有几个人能像你一样活着。”
我说：“我的状态算是受到重用，重重地用，各种忙和累，难以喘息。但是我是新人才下水，一方面不能不积极，另一面也不能太过积极而走上点头哈腰的极端。”
她说：“曾经我只想走在路上，用我的方式帮助路上需要帮助的人，现在又要妥协了。真心希望你按照你想的实现一切，但也要有所坚持，善良的底色永不变，其余的就永远不会偏。”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永不变”和“不会偏”这两个词好沉重，曾经的坚信不疑，难免还是有跑偏的时候。于是才会有人说，青春的特征，往往是先摆好姿势，然后等待行动；先备好泪眼，然后等待悲剧；先写好脚注，然后给出正文。你神往过像风一样自由的生活，可是，你最终过上了每天上了发条似的日子，在规则里，却难找到你的自由自在，优哉游哉。
很久以前，久到我们还不认识一些人的时候，我们把那些跟我们一样不安分的甲乙丙丁当成挚友，以为拍拍手掌就能天长地久。很久以后，久到我们看着他们一个个地脱离我们的世界淡出我们的舞台，才恍然间明白，对于时间和距离这两个概念，作为人，充满了无奈。
07
很久以前，听一个朋友说：“我非他不嫁了。”很久以后，听这个朋友说：“绕了一大圈，发现最适合自己的却另有其人。”于是我们恍然大悟，在年少时，我们都做错过什么，终于有这么一天，我们也可以放下执念，重新选择。
2014年11月15日，卡桑姐大婚，那一天，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连我也觉得，其实这样幸福无妨，也许她已经记不得到了35岁还要辞职去西藏。早在一个月前，她已经把存了近8年的“梦想”从银行里取出来，看着一排排“现存500.00”的字样，不知她作何感想？
某年某日，一群自诩活得清醒的少年，在学校附近破破烂烂的小餐馆醉饮，吹嘘着如何改变世界，卡桑姐和我都在其中。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唯愿我们都没有迷失
在别人的故事里，到最后都会有一个超级英雄来终结一切拯救世界，而我们的世界里，只有自己能拯救自己。
01
前些天刷微博，有一条说到白羊座：他们在上一秒说分手，下一秒转身就走，然后掏出手机就可以物色新伴侣。
白羊座男生的分手情景中有一幕绝杀，便是扭头就走，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还在期待跟他再次见面，而他在转身的那一刻，脸上还挂着微笑时，就已经准备把你忘个一干二净。自此之后，你得不到他的任何音讯，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在茫茫人海，即使下一次在大街上与你邂逅，他估计也想不起你是谁，至少也是装作不认识。
记得有一段时间，我把整个朋友圈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程旭，几经打听才知道他是为了躲刚分手的女友而人间蒸发了。他关掉QQ空间、微信、微博，电话也一直处于打通后无人接听的状态。
曾经的程旭，在恋爱中吃亏时会勃然大怒，会斥责对方，会摔家什，然后向我们吹嘘，那女的后来如何如何舍不得他，哭着求他复合云云。
分手这档子事，就像恋爱当初的一拍即合一样，同样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一次他不吵不闹人间蒸发，估计是玩大了。
02
我认识程旭是在高一，那时班上兴起一股研究星座的邪风，他、左逸和我三人因为都是白羊座而抱团归类。我们更因为长期去找寻并承认白羊座的一些共性而逐渐成为密不可分的铁三角，程旭比我大两岁，左逸比我大一岁。
从出生日期来看，程旭居中，有白羊座的热情直率，却又冲动易怒；左逸靠后，偏金牛座性格，稳重务实，但固执爱钻牛角尖；我靠前，带点双鱼座的忧郁，内向害羞偏文艺。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相信星座，但星座上的说法比对我们三人的性格，又总能正中要害。
在高中时代，老师们总会说一些早恋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例子让我们引以为戒，然而往往适得其反，同学们总是好奇想要一探究竟，甚至以身犯险。我始终本本分分，加之发育较他二人迟缓，和异性之间不在同一磁场，更别说吸引。
左逸是最早偷吃禁果的人，因为一个女生而弃我们去读文科。尽管一向严肃，他也会在和我们一起躺在草坪面向蓝天聊天的时候，说他和林楠之间的事。起初我只是觉得有些龌龊不堪，只有程旭心向往之。
我似乎有些柏拉图，关于爱情更享受精神层面的东西，即便高中也有过心动的文科班女孩，也只是欣赏她的一颦一笑，只要能和她多相处几分钟便能在心里乐开了花。记得有一次我去配钥匙遇到她，本来我都配好了，又立即要求师傅再配一把。
而程旭，阴差阳错陷入一场死循环的四角恋，他喜欢的女孩贾欣喜欢着别的男孩，而那个男孩喜欢的也是不喜欢自己的女孩。他是最优质的“备胎”，陪着贾欣为那个男生制造惊喜，受惊过度吓走对方后又把肩膀献出来让贾欣哭泣。每次都是他耍尽花招把男孩约出来，最后又忍着委屈把贾欣送回去。
我们问他这样作践自己图什么。
他说：“就一个字——爽，太容易到手就谈不上深刻，就当我是不惧挑战吧。”
03
大学，我们仨分隔在三个城市，程旭学计算机，左逸学金融，我学数学。虽然分隔，我们却都通过彼此的口述相互经历着各自大学里的一切。
稍显遗憾的是左逸没能和林楠考进同一所大学，异地的爱情比兄弟情经营起来更难了。他的周末和假期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火车上，只要有空就会去看林楠，折腾到后来只为简单的陪伴，连一起看电影都少了。高三以后，他俩的距离已经负了十来厘米。林楠是整个县城文科的前十强，最后却勉强才考上二本，至于原因，谣传有不同的版本，每一个版本都无法写下来。
自从知道林楠和左逸的那些事，林楠家里便赌气不给林楠生活费，是左逸供她上完了大学，当然是拿父亲的钱。前三年，左逸家里一直反对这段感情，一是因为林楠家境不好，二是因为林楠生得瘦小，怕结婚后不好要孩子。为此，左逸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吵到要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地步。左逸的态度始终很坚决——我这辈子只娶林楠。
关系稍缓和是大四那年左逸的父亲做心脏移植手术，林楠像儿媳妇一样前前后后担惊受怕照顾左父三个多月，甚至连学业也荒废了，被延迟毕业。左父换掉的心脏似乎有了新的温度，终于接受了林楠。
程旭和贾欣，始终没能修成正果。尽管大学四年贾欣一直单身，程旭也向她表露心迹不下十次，或声泪俱下，或歇斯底里，无所不用其极，始终不奏效。其实程旭本可心灰意冷的，但贾欣每次路过程旭的城市都会约他出来，在收到程旭玫瑰花的时候会把喜悦全部堆在脸上。程旭赶在火车发车前的寒夜给她过生日，她抱着程旭哭得梨花带雨，别后又继续冷艳高傲。
贾欣说：“程旭太优秀，浪漫多情得不真实，不管他多好都应该是属于大家的，我无法独自拥有。”
程旭说：“我不管交过多少对象，不管用情有多深，哪怕正在进行，只要贾欣回头，我就立即分手和她长相厮守。”
一切就像被下过诅咒，程旭每次结交的女友，都未能完成最后一道程序就分了手。也许是他太过花心，所以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真爱。
04
我的大学，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经历，只有关于一个女孩四年一叶障目的痴迷，如果那也算故事的话，开了头却不知怎么书写结尾。那样的故事也没有结尾，不必结尾。
世人都误会白羊座男生：初见时特别乖巧爱笑，但是熟络了以后才发现简直就是个分裂症患者，时而热情时而高冷。热情的时候谈天说地，许多话好像几天几夜也说不完，高冷的时候又会忽略掉一切，一个人在角落里想心事。他们希望身边的女人美丽、温柔、可爱、大方，集所有优点于一身。他们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感情，要么热情洋溢，要么怒发冲冠。就算愿望受阻，也决不悄然收兵。常常被铤而走险的欲望缠绕，讨厌单调而索然无味的生活，不搞权宜之计，不委曲求全，也从不注意细节。
抛开星座谬论，这似乎本就是很多男人的共性。在喧嚣的世界里何去何从？这个古老的话题几乎不会有真正的答案。如果只用一个关键词来形容我们的现代生活，大概就是“忙碌”，其次可能是“竞争”。
忙碌与竞争形成的高度运转的巨大漩涡，把每一个人都卷入其中。“压力”成为每一个身在人群中的人的共同的感受，不管是一个小朋友在一群小朋友中，一个大学生在一群大学生中，一个上班族在一群上班族中，还是一个中年已婚事业有成人士在一群中年已婚事业有成人士中。早高峰的拥堵，不自觉加速的步伐，脑子里转个不停的成千上万的念头，在这之下的迷茫、孤独与空虚，成为与表面的繁忙并行的第二时空。
感情之于我们，终于成了空闲时刺激神经的一种调剂，或是找回自我的一种疗法。相恋的人开心拥抱彼此的自我，同时害怕失去对方自我的独占；失恋的人想要找回自我，却又深陷在别人的自我里拔不出来；单恋的人开心地抛弃自我，因为他眼里除了她没有别的，只要他没有被拒绝，不管做什都会感到开心。轻易得到的嫌不够深刻，苦苦追求的只留怨念，哪怕是历经艰辛、同甘共苦的人，也会有彼此厌倦的那一天。
05
毕业后，贾欣进了房地产公司，工作两年后又辞职去四处旅行。程旭成了“程序猿”，似乎从他取名“程旭”的那天，一切就早已冥冥之中注定。程旭说还在等贾欣走累了回到他的怀抱。
2014年7月，程旭招惹了一个狮子座的女孩，他向我们公布喜讯的时候说：“还记得星座上说的吗，白羊男和狮子女才是天生一对，这回总算让哥遇到了，你们就等着羡慕吧。如果贾欣暂时不回来，也许她会是要和我结婚的女人，我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女人。”
“那我们拭目以待。”左逸和我相视一笑。
由于程旭一向自以为是的时而热情，时而冷落，一个月不到狮子座女友就三天两头和他闹分手。每一次他都死缠烂打，抱大腿认错，无所不用其极，最终拖住了这段关系。第三个月的一个周末，他和狮子座女友一起外出游玩，最后不知所为何事不欢而散。
狮子座女友说：“我要暖男，只爱暖男，你懂吗？你的温暖体贴对别的女人用尽了吗？你拿什么让我爱你？各种冷落我，没空管我，照顾不了我，我要怎么保持爱你？你对我各种不管不问，我真心是自己强势，所以活该没人疼没人爱，我自己跟自己玩吧，咱都不闹了，分手吧。”
程旭再度迂回服软最终不奏效，终于拉下了脸：“我节节败退，你步步紧逼，一点情面都不留，我从未想过分手。既然你要走，现在就滚。”本来只是一句气话，没想到狮子座女友也是傲娇的主，二话不说穿上鞋袜摔门而出，那时，是凌晨一点。
程旭当时并没有去找狮子座女友，而是蒙头继续睡觉。次日，他收到了狮子座女友的短信：我从不屑没有质量的东西，尤其是感情，所以不跟你玩感情。社会就是这样，都盲从，所以迷失的人就多了。我管不了别人，尽量做自己，不管你是为什么而加入这个大军，希望你以后别后悔，也别鄙视自己。
06
2014年国庆节，左逸奉子成婚，新娘并不是林楠，而是同单位的一个更漂亮、更丰满的女同事，当时新娘已怀孕四个多月，孩子生下来刚好是白羊座。左逸进了银行工作，林楠却成了乡村特岗教师，工作后的左逸忙到无暇再去看林楠，从高中开始到大学毕业，刚好是七年。
喝酒的时候，程旭说：“我们三个人中就数你左逸最专情、最固执，眼看你就要跟林楠瓜熟蒂落，没想到你却在关键时刻变了心。”
左逸说：“以前父亲健康的时候我把自己当富二代，优越惯了，现在父亲倒下了，我也该撑起一切，我只能靠自己。”
我说：“那你说说当了负心汉有什么感想？”
左逸大笑：“什么叫感想，什么叫负心汉，别忘了我跟你们一样，我也是白羊座，骨子里留着花心的血。”
我也笑，像是发酒疯，我说：“其实我早就不相信星座了，一切都是托词，一切都是借口。我更觉得我们都是‘渣男’，爱一个人的时候，她是天，是信仰，是捧在手心里的挚宝，是无与伦比的。不爱她了，在眼里她就是一堆尘土，一地玻璃渣子，没人要的垃圾，都不愿多看一眼。”
07
故事在别人的笔下，很多都是以大团圆结局，而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却变得面目全非。在别人的故事里，到最后都会有一个超级英雄来终结一切拯救世界，而我们的世界里，只有自己能拯救自己。
我仿佛还能听见左逸态度坚决地说：我这辈子就只会娶林楠这一个女孩。
岁月是支笔，会改写结局
从那些窘迫困苦的日子里走来，锻炼出来的是人的韧性和坚强，这些过往对于未来的生活以及将会取得的成功，大有裨益且不可或缺。
01
我和肖玮打了一个越洋电话，纵跨九个年头，横跨八个时区。
不承想，我们都已经到了一个感叹时光流逝的年纪，那些不羁的岁月里发生过的往事明明犹在眼前，时间都去哪儿了？
肖玮去英国留学，为数不多的几个相册都是旅游走过的足迹，英国谢菲尔德，土耳其伊斯坦布尔，荷兰、法国、瑞士、比利时，还有一些没有备注我也不知道的地方。他的身边是一个变换不同穿衣风格的红衣少女，洋溢着满脸的温柔，伴随他走过每一次高潮和低迷。
那天我刚玩结束一盘游戏，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正在写玩后感：
十年前（游戏时间）就想攻下的一座城，因为兵少将弱只能在城外流血牺牲。待到实力雄厚再战，攻克之后才发现只剩落寞和悔恨，如果战败也许还会继续操练重来。于一件事或一段情，究竟是过程的艰难让我们在不甘中坚定了决心，还是目标的利诱让我们错以为值得拿时间去消磨去苦等？
02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那年，我14岁，总被肖玮欺负。
肖玮骗我玩“转笔命令”，游戏规则是一伙人围在一起，轮流坐庄，庄家拿一支笔在桌子上转，笔尖指向谁，谁就要接受惩罚，受罚者需要执行庄家命令的事，如果不愿意就要接受大家用校服蒙着头打。
我输了，肖玮是庄家，他让我去解开一位女生脖子上系成蝴蝶结的绳子。这位女生在班上出了名的凶残，肖玮给她取了一个外号叫“波霸罗刹”。快速权衡一下后，我选择挨打，罗刹我不敢惹。才被打完我又受罚，我感觉得出来他们故意整我，大错已铸成，想临阵脱逃已不可能。他们还是让我完成之前的那个命令，可能是刚刚才被打得晕头转向的缘故，我从命了。趁那个女生趴在桌子上睡觉不注意的时候，我像解鞋带一样解开她脖子上的“蝴蝶结”。
之后她跑去告诉班主任，我们集体被罚站，还写了检讨。
整个初中阶段，我始终保持“根号二”的身高，语文老师一直夸我浓缩的都是精华，但肖玮他们“嫉妒”，总是整我。尽管我的发育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也会被迫听他们讲道听途说的黄段子，讨论女生的三围，把粉笔头扔进女生的衣领，然后被女生追着打，要命的是我根本跑不快。
肖玮总是无忧无虑，没事就喜欢恶作剧，只有两个忌讳，一个是说他的手机是偷来的，一个是说他是有娘养没娘教的孩子。
03
我记得初二时班上转来了一个省城的女生，长得很有精神，当然见仁见智，也有人说她长得漂亮。我只是记得她的毛发比较旺盛，手臂的汗毛比男生都长，嘴角有细微的胡须，她有个十分好听的名字——雅薇。
有一次语文老师要求我们排练舞台剧《白毛女》，她演喜儿，我演她的父亲杨白劳，肖玮演黄世仁。肖玮一直说雅薇是“黑毛怪”，演喜儿应该找个乖巧伶俐的，更何况她还是个“飞机场”（暗喻平胸），作为黄世仁看上她是一种耻辱。
后来排练的时候我和雅薇因为是演父女，扎条头绳戴朵花什么的难免要亲近。为了演出对旧社会的控诉，更是与她搂作一团哭成一片，哭是假哭，抱却是真抱。后来，我偷偷告诉肖玮“黑毛怪”有胸，他却不信，自己抖了一下胸膛说：“那也算胸的话，我也有。”
随着课程的加重，“黑毛怪”日渐变得婀娜，她开始人工脱毛，开始打扮，就算是穿宽松的校服也能显出她曲线分明的身材。而我们，每天背书做题，没再对她或者和她一样长得更有看头的女同学评头论足。那时候我们还有崇高的理想和远大的梦想，让我们无限憧憬与遐想。
于是在我的眼中，开始浮现一些神色匆匆的身影，稚嫩却也有了严肃的表情。我们相互打气，“不破楼兰终不还”，每天的生活注定只是人不卸甲马不卸鞍。我们都被流放在一条狭窄的天梯上，走过去，就是梦中的天堂，摔下来，就只能接受被踩踏的命运。我们相互搀扶奋力奔跑，谁都不想掉队，每天抱着堆积成山的书本和试卷在学校与家来回穿梭，手中的书卷每天都在以山的状态飞涨着。
拍毕业照前夕，肖玮突然跑来对我说：“我可能上不了高中了，父亲希望我学一门手艺。希望你别记恨我，我不是成心要欺负你，只因你太好欺负。没人保护，你要变得更强，以后如果有其他人敢欺负你，就打我的手机。”
我说：“我早已习惯了，你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其实你也就在我面前能逞强，以后遇到打不过的人要记得跑。你珍藏很久的碟片我都还没看过，我不会忘记你的，傻蛋。”
后来，我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04
“那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在电话里问暌违多年的肖玮。
“无意看到你的文章，辗转找到你的大学同学，要到了你的电话号码。”
“没想到你去了英国，那时你的英语好像都只是考个位数啊。”
“每天洗十来个小时的碗，饿晕了吃剩菜冷饭，就算是500个单词也能啃下来。”
05
17岁的肖玮去一座陌生的城市打工，在那里举目无亲，每天对着机器工作，让他终于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在遭遇一些冷落和白眼后，他一边打工一边复习，19岁又报名参加高考，虽然不尽如人意，也考取了一所专科院校。
无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英国的风景，他就被迷住了，从此谢菲尔德，便在他的心里落地生根，他决定要去那儿。一个人的时候，他显得很自卑，如果专科院校毕业，没有高学历，没有有钱的老爸，没有后台，连在一个二线城市找份工作都很困难，即便是有，那也是底层的工作。
肖玮身边的朋友，都是些无忧无虑的富家子弟，几天就消费几千元，有时一个月生活费上万元，出门靠打车代步，夜夜无酒不欢。肖玮与他们聊天，他们说：“天天玩桌球，泡吧，然后包夜唱歌，再吃一顿，周周如此，腻得慌。”
同样是青春，是最好的华年，肖玮是茫茫不可知的艰辛，别人安逸地虚度光阴，造成这一切的殊异，只因出身不一样。他不甘心。
过去，现在，未来，其实都只在每个人的一念之间，同时又紧紧地握在每个人自己的手中。人总犯贱，不到危机的边缘，不会挺身而出，不到被逼疯的程度，不会拿出人的本性。生活在凡俗中的自己，能找到的只是那些说不出口的动物本性。人的追求、理想、抱负，永远都只是游离在茫茫天地之间，飘浮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如果没有尝过苦涩，就永远只会贪婪地吮吸现有的甜蜜，而不是去痛苦地挣扎，挣扎出自己的未来。
肖玮的父亲觉得有愧于他，也不辞劳苦地赚钱为他攒学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病也不去看。不管肖玮怎么劝，父亲只有一句话：“我不省，你哪来的钱出国。”
06
肖玮拿到学校交换生的名额，去了英国。但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至少没有踏踏实实打一份工，急急忙忙娶一个媳妇好。
他住的是不到10平方米的房子，卫生间的条件很糟糕，有一些用的东西是捡来的。他还是不得不脱去西装在夜里刷盘子，凌晨看书，有时每天除了啃面包就只能吃一餐，甚至还会是酱油拌饭，沙拉是美味佳肴，他一年廋了15斤。
他说，曾经一周打三份工的疲累感，与在英国生活的艰辛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因为至少每天还能有地方睡六七个小时，能随意买些水果，能时常和朋友们见面，可以每周跟父亲通电话，最重要的，没有语言障碍。不过对于很多留学生而言，似乎又显得很公平，在国内无论他们父母是谁，在家里有多受宠，在那里什么都不是，得从刷盘子开始重新生活，踏踏实实地生活。
我问：“那你后悔吗？”
他说：“后悔倒谈不上，只是觉得对父亲有亏欠。我在这里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风景，他却只是为我吃苦，为我担心。好在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工作已经签了一家国内不错的外企。不过在回国之前，我想把老头子也弄到英国来，带他四处走走。”
挂了电话，我沉默许久，人生不可假设，又怎么能问值不值得。至少，肖玮实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他描述这几年的经历，那么云淡风轻，已是肯定了值得。淡淡的香甜，是米饭应该有的味道，只有挨饥受饿过的人才能咀嚼得出来。安逸的生活过惯了，嘴里的味道便是苦涩，还有抱怨和嫌弃。从那些窘迫困苦的日子里走来，锻炼出来的是人的韧性和坚强，这些过往对于未来的生活以及将会取得的成功，大有裨益且不可或缺。
我仿佛能看见肖玮瘦掉15斤的样子，他的人生在那些洗碗槽中慢慢绽放，慢慢地，褪去了那层最苦涩的外衣，他换上那套略显宽松的西装，他赚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
07
一切都无从得知，我们都曾以为我们会走上人生的康庄大道，不曾想别离之后的路途竟会越走越细如羊肠，直到走完最后一丛荆棘，只好把无处安放的青春安葬。然而，走得越久，越羞于回头看来时的路，在经历了一些疲惫和艰辛，我们更加懂得安分。时光，无法为你停留，也无法让你守候。
曾经想过要远涉重洋，或是穿越戈壁，掠过万水千山也不甘平凡；曾经想过要去雪山脚下祈祷，要到牦牛遍地的草原上大声呼唤；或是在高高擎起的霓虹灯下许下一个个愿望，让霓虹摇曳着迷人的亮光。
那些曾在一起做梦的人，我们无法再遇到，分开的时候走得太急，有的人连一个联系方式也没有留下。也许他们中的一部分已为人父、为人母，另一部分依旧在梦的海洋里漂泊和挣扎，只是途中的风浪、暗礁，还有无数个未知的潮涨潮落，他们和我一样，只能独自面对了。
经历是最宝贵的，好的坏的都是礼物。你携带着自己，去吃苦，去受累，去争取，去努力，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岁月是支笔，会改写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