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红色?我只看到红色的枫叶
魔都大学的校园风景世界闻名。课间休息,布罗基和郝辛斯基漫步在校园中,红色的枫叶映入眼帘。
“这枫叶是什么颜色?”布罗基问道。
“红色呀!难道你分不清?”郝辛斯基心想,布罗基不会是色盲吧?
“红色?哪里有红色?我只看到红色的枫叶。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红色’!”布罗基说道。
“那个女孩穿的长裙不是红色?”
“是红色的长裙,不是红色。”
“你真是强词夺理!正好马上要上逻辑课,我们看看斯考尔教授怎么说。”郝辛斯基知道自己辩不过布罗基,所以不再争论,拉着布罗基回到了教室。
教授耐心地听完了两人的争论,问布罗基:“红色不存在,那么人存在吗?”
“当然存在,您和我都是人。”
“但是,我和你都是男人,而不是人呀?”教授说道。
“那么人确实不存在。只有男人、女人存在。”布罗基做了让步。
“但是,你是青年男人,我是中年男人,也都不是男人呀?那么你说男人存在吗?”教授继续问道。
“这个……”布罗基犹豫了,如果承认不存在男人,只存在青年男人的话,接下来就要承认“不存在青年男人”,可能最后就只剩下“你、我、他”这些个体是存在的了。
教授仿佛看穿了布罗基的心思,追问:“你存在吗?”
“我当然是存在的。”
“那么什么是你呢?”教授继续追问。
“这就是我呀!”布罗基拍拍自己的胸口。
教授摇了摇头,反驳道,“那是你的胸部,不是你;哦,你指自己的鼻子,那是你的鼻子,也不是你。我相信,把你的鼻子割掉,你还是存在的吧?你的手也不是你,仅仅是你的手而已,就算手没有了,你也还是存在的,对吧?”
“对呀!到底什么是我呢?”布罗基被教授一连串的问题问晕了。
教授笑了笑,一边示意上课,一边讲解:“让我们回到逻辑中的概念吧。我们说过,概念就是具有本质特征的一类事物,本质特征是概念的内涵,具有本质特征的这些对象就是概念的外延,不管内涵还是外延,它们都是概念,或者说概念所指对象就是它们。例如,红色,物理学将颜色理解为一种光波,凡是波长在610~750纳米之间的光波所表现出的颜色,就是红色。客观世界确实不存在抽象的红色光波,因为任何光都是由具体的光源发出或者反射某一具体光源形成的。枫叶本身不发光,而是反射其他光源,如反射太阳光而成红色,所以是红色的枫叶,但是我们不能只承认枫叶存在却否定这种光波的存在。”
教授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所以,红色这个概念的内涵是一种光波,外延则是能发出或者反射上述光波的所有事物。外延和内涵是不可分离的,寻找脱离枫叶等具体红色对象以外的红色,事实上就是寻找只有内涵没有外延的红色,这当然是不存在的。因此,所有脱离外延而只有内涵的抽象概念都是不逻辑的。
中国历史上对概念内涵和外延上述关系的研究曾经有过‘共相和殊相’的说法。所谓共相,是事物共同的特征,是人的思想对具体事物进行概括和抽象,事实上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内涵;所谓殊相是某一具体的事物,具体而感性。例如,提到‘汽车’,我们首先想到的不是‘汽’和‘车’这两个字,而是一辆辆具体的汽车,有颜色,有形状,有图像,殊相事实上就是概念的外延。”
“所以,不存在抽象的人,人只是一个个具体的男人或女人;也不存在抽象的我,我的外延包括我的身体、我的家庭、甚至我的灵魂。对吗,教授?”郝辛斯基问道。
教授对郝辛斯基回答道,“是的。想一想,我是什么?我的手的确不是我,因为即使手没有了,我还存在;但是,要知道‘有手的我’和‘没有手的我’是完全不同的,我的想法会发生改变,我的生活也会发生改变。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的手是我,因为没有我的手,现在的我就不存在了;你们,我的学生,也是我,因为当你们不存在时,我也发生了改变,我也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教授,您好像说了两个概念:‘你’和‘现在的你’,您对这两个概念进行了辨析。但是,时间不停流失,您也在不停地变化,如果您掉了一根头发,是否说明现在的您已经不是刚才的您了?”布罗基很希望这个问题能够难倒教授。
“好问题!”教授对布罗基的问题表示赞扬,然后接着解释道,“我们上一次在讨论秃头时已经解答过这个问题。人的头发一根根掉落,但不是掉每一根都会变成秃头;同样,我确实每时每刻也在发生着变化,但是‘此刻的我’尽管与‘刚才的我’有所不同,但是两者间共同点更多。‘是我’还是‘不是我’需要一个明确内涵,就像秃与不秃一样。如果‘是’的含义是完全一样,分毫没有差别,那么显然,人时时刻刻在变化,每一个人此刻都不是前一刻的自己,但这除了具有数学的极限意义外,在现实生活中不能这样理解。所以,通常人们说一个人变了总会给出变了的量化内涵,例如,一个人过去体重100斤,被认为是个瘦子,过几天胖了2斤,他依然是个瘦子,不会说他有什么变化;但是当他体重变成120斤时,我们可以说他变胖了。”
说完,教授看了看全班学生,最后意味深长地说,“希望各位学生每天通过努力,都可以成为新的我!陶渊明先生‘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