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哭泣，不如飞翔

鹿儿岛市和附近的村镇合并后，现在约有60万人，而在稻盛幼年时，大概只有18万人。即使在市内，只要离市中心稍远，举目便是一片宁静的田园风光。稻盛出生的药师町原本是萨摩藩的城邑，药师町的名字也因萨摩藩岛津家别邸的草药园得名。

从稻盛家步行一分钟，就是奔流不息的甲突川。甲突川这一名字取自“破甲”之意，特别适合当地的尚武之风。以前，这条河经常泛滥成灾。

小时候，和夫常和哥哥利则一起去甲突川捕鱼。

“和夫，走，到河边去！”只要听到哥哥一喊，和夫就立马拿起水桶乐颠颠地跟在哥哥后面。

到了河边，哥哥三两下蹚进河里，特别勇敢、矫健。而和夫则在河堤边等待，负责接过哥哥抓到的“猎物”。

利则为了确认哪儿有鱼，常常慢悠悠地蹚着齐腰深的水往上游走。后来，他找到一处护岸工程打桩的地方，那儿沙土堆积，成为鱼虾的栖息地。当然，也正好成了天然的“渔场”。

运动神经发达的利则忙着捉鱼，一条又一条，就连藏在木桩间隙的虾和鲫鱼都能抓到。有时，还能徒手抓到个头较大的鲤鱼。

“快看啊，和夫！”

“在我看来，那时哥哥就像个大英雄，我一直在岸边为哥哥加油。我还记得，如果哪天我们捞了很多草虾回家，妈妈就会用酱油和糖煮成美味大餐，让我和朋友们一起大快朵颐。”稻盛回忆道。

那时的空气、水、土壤都还没有受到任何污染。河水清澈见底，一到夏天，孩子们穿条兜裆布就下河游泳了。

在甲突川对岸可以看到的城山是历代萨摩藩主居住的鹤丸城的腹地。虽然海拔只有107米，却形成了无法想象的、范围巨大的山体，成为一道天然屏障。

城山作为西乡隆盛的临终之地而被人熟知，山里还留下了西乡隆盛曾露营过的“西乡洞穴”。那是1877年（明治10年）西南战争时，在发起最后进攻前，西乡等人野营时留下的。虽然因为猛烈的炮击，那儿一度变成了荒凉的秃山，但是到了稻盛出生的时候，城山又是郁郁葱葱的了。

到了冬天，大家一起去城山捕绣眼鸟。那是特别开心的事。摆放好用于捉鸟的笼子、熟透了的柿子，加上涂有粘鸟胶的小树枝，剩下的就是静静等待了。

“说到等待绣眼鸟落入陷阱时的焦急心情，现在回想起来，心脏还会怦怦直跳。”

稻盛谈起这些童年趣事的时候，表情愉快，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

小时候的和夫是个典型的“窝里横”，只要一出门就会乖乖地跟在哥哥后面。

有一回，他和哥哥及哥哥的朋友们一起在田间小路上边走边玩，突然被一处用于灌溉的水渠拦住了去路。水渠并没多宽，大家伙儿助跑后纷纷顺利地跳了过去，只有小和夫犹豫来犹豫去，想跳又不敢跳，最后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看到这个情形，孩子们开始起哄，还唱起鹿儿岛当地的童谣打趣他：“哭吗？跳吗？要哭的话不如跳。”

这是流传在鹿儿岛的一句名言，意思是“有空暇思考，不如赶紧行动”。这是基于阳明学思想的萨摩隼人的精神信条。

那真是令人一筹莫展的时刻。关于那个故事的结尾，稻盛是这样说的：

“没办法，当时只好鼓足勇气，用力助跑开始跳，没想到还是不争气地掉进了水渠。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还‘呜呜呜’地哭了。”

比起一口气顺利跳过去的结尾，我反倒觉得这个结果更令人信服。

当年的稻盛和其他男孩一样，从小就接受了长大后要当兵的宣传教育。当然，对他来说，对这个概念的理解仅仅停留在“打仗游戏”的程度。

日俄战争取得胜利后，日本士气高昂，以“大日本帝国”自居，极度膨胀，最终走向了毁灭。

1938年（昭和13年）的春天，稻盛进入鹿儿岛市立西田小学上学。举行入学典礼那天，小和夫被母亲纪美牵着手走进小学的校门。

典礼结束后，新入校的学生被分到不同的班级，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当时还处于“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年代，因此班级被分成了男生班和女生班。

“今天辛苦大家了。各位家长请回吧。”

听到班主任老师的话，纪美刚准备和其他家长一起离开教室，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妈妈！”小和夫一边哭嚷着，一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跑过去死死地抱住母亲纪美。全班这么做的只有他一个人，大家都像看什么稀罕事一样看着他们俩。

在教室里所有人的注视下，纪美的脸变得通红，只好一直站着不动。“能哭三个小时”的小和夫的泪腺被彻底打开，怎么劝眼泪都止不住。纪美想走也走不了，只好孤零零地站在教室后面陪和夫，直到他放学。

“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事了。”后来，这件事还常常被稻盛家的人提起。

入学一周左右，和夫仍然还要让纪美送他上学，可妈妈很忙，所以有时让四年级的哥哥利则领着他去上学。

“快一点儿啊！”哥哥着急地催促着，小和夫却磨磨叽叽的，总不跟上来。后来，利则等得不耐烦，就先走了。

“哇啊——”

于是，小和夫又开始哭鼻子了。

叔叔兼一也经常在关键的时刻顶上，用自行车接送哭闹着不肯上学的和夫。他真是个让人操碎了心的孩子。

没想到第一学期结束时，这个问题儿童却带着门门功课都是甲的成绩单回了家，真是太让人惊讶了。纪美高兴得逢人便说：“亲戚当中没有一个孩子像我家和夫这么有出息！”

虽然这让大家开始想象，“将来是当博士还是当大臣”，但和夫全甲的成绩仅仅维持到小学一年级第一学期就结束了。自从和夫沉迷于玩耍开始，成绩单上的“甲”逐渐变成了一只只小“鸭子”。即便如此，父母也从来没有叮嘱过他“要好好学习啊”之类的话。他就这样无忧无虑，一天天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