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墨染眼皮动了下，抬头看向霍衍。
他还真是淡定的让人又羡慕，又气不打一处来。
反正事情也到了这一步，小琼说的没错，既然退无可退，就干脆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死就死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霍衍见墨染终于肯抬头看他，本来还有些阴沉的眼眸明显柔和了几分，便又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下，道：“既然那么在意，为什么不直接说？”
“直接告诉我，不想我身边有别的女人，不想我带上官茗去打猎。”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掷地有声，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只要你一句话，我肯定会照做。”
墨染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砰的重击了下，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闷闷的，遂即一股血气涌上心头，直冲天灵盖。
这算是，龙龙对她的，承诺吗？
只要你一句话，我肯定会照做。
号令天下的武林霸主，谁都不敢忤逆半句的霍衍，如今竟能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样的承诺，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牺牲。
最沉重的承诺。
“龙龙。”墨染终于开口，声音清淡又沙哑，大概是因为在温泉里泡的时间太长了。
霍衍眸色闪烁了下，轻声道：“听着呢。”
“你在一边不是都已经听见了？”墨染看着他，神色微沉地道：“我就是怕失去你，才一直畏首畏尾，什么都不敢说。”
“那你就甘心，跟我一辈子做家人？若我日后遇到心上人，你再看着我与那女人成亲。小染，你真的甘心？”
“不甘心。”墨染这次的回答斩钉截铁。
她深吸口气，对霍衍道：“我不甘心。就是因为我不甘心，所以才会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让你带茗茗去打猎，为什么要帮茗茗说话，为什么我要委屈我自己，把自己喜欢的人，拱手让人。”
“我从始至终都没气过茗茗，我只是气我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要说违心的话。”她眉头紧皱，眼里不可抑制地含上泪光。
“我没承认小琼说的，但那就是事实。——茗茗就是比我勇敢。她敢把自己的心意大大方方地说给家人、朋友，让他们帮着出谋划策，她敢毫不掩饰地表露自己的心意。她为什么能那么自然地说出跟你去打猎，为什么能那么自然地粘着你，对所有人说，你能保护她。”
墨染在水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为什么，她什么都能说出来，而我却只能藏在心里。龙龙，你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羡慕她。”
“小染。”
墨染低着头，紧咬下唇，让自己即便是哭，也别哽咽出声。
如今把自己担心的，膈肌的，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算是已经丢人丢到了家，在龙龙面前再无秘密可言。
若是最后用哭收尾，她干脆就一头扎进温泉里，彻底不活了。
她深吸口气，低沉着声音道：“说。”
“我也喜欢你。”
墨染身形一晃，好险没直接摔在水里。
她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好像随时都能从身体里面冲将出来。大脑嗡嗡作响，听觉、视觉，顷刻丧失。
“你说，什么？”
霍衍站起身，走到一边，把墨染撂在石头旁边的衣服拿起来，展开，道：“要不要上来说？”
墨染大脑又是嗡的一声，这时候还哪里有心情去问霍衍刚刚说的什么，人都要被温泉给烫死了。
“你站在那，我怎么上去！”她大吼一声，完全就是再转移自己的注意。
霍衍顿了一下，神色沉了沉，突然道：“你还想让谁看到身子？”
墨染眼睛一花，登时觉得头重脚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霍衍闻言，眉头不由得皱了一皱，道：“你不是，羡慕上官茗被人……被我看了身子？”
墨染卒。
……
——所以，他现在是在弥补她的遗憾？
专门拿着她的衣服，一本正经等她上岸，然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上一遍？
到底是谁，跟龙龙说的这些！
最终，霍衍把衣服又撂到了地上，转过身，让墨染自己从温泉里出来，穿戴整齐。
“咳，好了。”她声音仍沙哑地道。
霍衍转过身，金棕色的眸子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热么？”
墨染赶紧把脸往旁边一偏，气定神闲地道：“不热。”鼻尖不可抑制地溢出汗来。
能不热么。
本就刚从温泉出来，还措不及防承受了霍衍说的那么多话。
她离自燃就差一个火折子了！
霍衍嘴角微扬，也没戳破，只道：“那我同你说件事。”
墨染一愣，纳闷道：“什么？”
霍衍道：“很重要的事。”
墨染心里的燥热登时消减大半，看到霍衍明显严肃下来的表情，她都感觉后背吹起凉风。
“恩，你说。”
霍衍看着墨染，沉默了瞬，缓缓开口，道：“小染，不可否定，我霍衍这辈子，心里只会装着你一个。”
墨染的心脏再次被人紧紧握住。
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清隽俊俏的男人的脸，听着那再熟悉不过的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对自己说这些话。
她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
“但跟我在一起会很辛苦，也很危险。我想这些不用我再解释。”
墨染眉头紧了紧，质问道：“你觉得我是会在乎那些的人吗？”
“我知道你不在乎，你从不惧任何危难险阻。”霍衍声音淡淡，却明显带上了悲哀。“但我在乎。”
墨染神色一怔。
霍衍道：“小染，我不可能护你一世无忧。如果跟我在一起，就得承受着随时会失去的风险。你知道我的命，没有几年。”
墨染袖中双手蓦地攥拳。——她知道，她当年知道。
因为霍衍当初练了摄魂术，那个武林禁术，会让练功者在内功大增的同时，减掉一半的寿命。
如果霍衍本来可以活到八十岁，那他到四十岁左右就会油尽灯枯。
若他本来的寿命就不够八十岁，只能活个六七十岁……那么如今的霍衍，也就只有不到十年的寿命能活了。
她就算能承受得住所有危险，哪怕是死，又真的能承受得住跟霍衍的死别吗？
在某一天，他突然长睡不醒。
和琮琮似的，就那样死在了床上……
她真的，能承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