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No.3—No.4
No.3
“闹闹……Nina说的什么?”蕙雅双手拇指快速按着手机键盘,将封尘往事记录到备忘录里。
莉迪亚·德普道:“Nina是一名催眠师。虽然我对催眠这码事心有怀疑,但不得不说,她的心理学知识是同辈中一流的。”
蕙雅手一顿——科笑闹原来是催眠师啊。
耳机里继续响起莉迪亚的声音:“Nina说过,Cosette背负着常人无法体会的压力,来源包括繁忙的工作、精细的科研、还有……失败的婚姻。但是,Cosette从来都是把它们生吞下咽,甚至严以律己——这是相当危险的。当能量聚集到一定程度……”
莉迪亚没有说下去。
“那之后呢?”蕙雅问。
“我跟着Cosette去了中国,她的目的性很强,直接去了你们的家。那时屋子里没有人,她走进一个房间,把自己带来的笔记本塞到书架里……对,她说那是你的房间。
“Cosette知道你父亲能得到她回来的消息,但她觉得没有见面的必要,所以很快就离开了。”
“然后妈妈去了日本?”蕙雅道。
莉迪亚似是一怔:“是的……”
“我们曾经调查过妈妈那段时间的活动,她在日本停留了一个晚上,就去美国了。哈……我一直都很奇怪,她为什么要去拉斯维加斯……原来……”
“其实,”莉迪亚说,“那时我也是不知情的。Cosette告诉我,她要和她的那名弟子——渡边绘美谈一些事情。当我第二天从酒店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失去和她的联系了。”
故事,就此终结。
莉迪亚真正想说的话,也许才刚刚开始:“雅。如果你没有攻击官网,没有被卡兰尼克叫到美国,我或许永远也不会找你说这些。Cosette生前有意阻止我——还有她身边的任何成员和你有联络。”
蕙雅明白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两年,我接触了很多事情。从前Cosette把我保护得太好了,如果不是Lloyd Wiener的出现,我甚至都忘了F⁴K那个可怕的存在……”莉迪亚停下思考了片刻,又道,“大概一年半前,我开始组织身边有意反抗协会的人。其中大多数是新生儿……”
“包括Joseph Walcott(约瑟夫·沃尔科特)?”蕙雅平静地看着手机。
姓名:莉迪亚·德普
年龄:28
组织:Tech-I
排行:Top802,Tech-I北美区
……
两年前,她可是和妈妈一起待在Tech-I北美区一号办公室的人啊——蕙雅挑眉,这手法令她心生微妙的熟悉感。
“对。”莉迪亚在电话里答道,“他是名天赋极高的年轻人。
“雅,我们的目的肯定是一致的。我不知道你们走到了哪一步,但目前而言,我这边还没有推翻F⁴T现有体系的完美办法。Joseph那天攻击官网是他个人的行为,他没提前告诉我。”莉迪亚说着,声音里带有埋怨,“无论如何,我们已经不能停手了。现在,我的伙伴们和我列出了十几个方案,不过还没讨论出最后的结果。雅,如果你有计划……我一定要让F⁴T翻天覆地!”
“好。”蕙雅道,“德普女士,谢谢你和我说了这么多。”
————
趁着记忆和感触新鲜,蕙雅即刻整理一份刚得到的信息。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可不知怎的,思路越扯越多,一回神——竟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蕙雅呼出一口气,走下楼,向房东借了台闲置的计算机,然后开始对刚才那段通话录音进行加密。她做得很细致,似乎不赶时间,但纵观她的行为,从加密之始至终,其实并没有过去很久。
丫丫:[文件]
蕙老爷子:???
美国好玩吗?
丫丫:……好极了
蕙老爷子:那多玩一会儿?
丫丫:不了不能沉迷,我一会儿要去伦敦
蕙老爷子:58分钟的音频?
丫丫:您老慢慢品味咯~
蕙雅退出聊天页面,从联系人里滑出科笑闹的名字。顿了顿,还是没点进去。
科笑闹说,她非常用心地查过妈妈的死因——只有“自杀”一个答案。
至于科笑闹为什么隐瞒劳埃德·维纳在其中的作用,蕙雅不想知道——也不重要了。
她手指一动,点入置顶聊天框。
丫丫:先生
HR:嗯
归还计算机的蕙雅正向房东致谢,一回头见文吟生又发了三条消息,便一边走回房间一边回复。
HR:?
什么事?
丫丫?
丫丫:嗯嗯嗯在在在
我说我就随便叫叫你信吗
HR沉默许久。
HR:想离开了?
丫丫:伦敦
HR:很急啊
丫丫:不急,但是不想浪费时间
聊天框顶不断闪现“对方正在输入中…”最后终于定住。
HR:伦敦见
蕙雅笑了,双眼弯弯。
丫丫:伦敦见
下个瞬间,HR请求视频通话。
她一惊,飞快把手机固定到桌上,退至床沿理了理头发,才道:“Summer,接。”
屏幕画面一凝,跳转——
十月底的气温开始凉了,文吟生身着珠片刺绣西装外套,里面是素白的圆领针织衫,隔着屏幕都好似能透出温润柔软。他不知处于哪条街,一道车灯晃过,在他脸上明灭。
文吟生见到小姑娘乖巧的模样,不自觉笑了笑,学着她的样子,将手机移远。
短短几秒内,镜头传递了许多景象,仿佛浓缩着整座城市的灯红酒绿——街上有些冷清,却也亮堂。
手机在文吟生手中转了一圈,画面重新定格于男人的面庞。
“千永的晚上比这好一万倍。”文吟生说。他很少下这么幼稚的定论。
蕙雅笑笑:“好,好一万倍。”
“Lydia Depp是个怎样的人?”文吟生随意问道。
“嗯……聪明,又单纯?妈妈那时候保护她是有道理的。”蕙雅歪头思索了好一阵,认真地说,“反正没我精。”
鬼精鬼精的。
两人对视,笑得不约而同。
“一会儿给你传个音频。”蕙雅说。
“好。”文吟生莞尔,“伦敦见。”
“伦敦见。”
————
————
No.4
清晨,海面雾蒙蒙的,天气并不好,能见度很低。
一双白色运动鞋踏在甲板上。男子生得高瘦,披了件皮质战壕风衣,衣摆微扬,将要融到风里去,然而暴露在外面的姜黄色针织衫高领又亮得醒目扎眼。
他抬手看了眼黑腕表,桃花眼眯起。
“陀飞轮时间等式腕表?”一个雄浑的声音从男子背后传来,“不错啊,纪砚。”
南纪砚不动声色地放下手,衣袖随之垂落,几乎掩去了他半只手。
“要下雨了,”南纪砚侧身,刘海下有风流动,他那自然上扬的仰月唇让人难以判断他是否真的在笑,“你说,这会是一场暴风雨吗?”
————
————
伦敦。
一道清丽红影飘来,携卷着不少街头人士的侧目。
红格纹粗呢半裙在淡淡的秋季中盛开,蕙雅穿着一件白色棉质标识T恤,墨发在其上披散,飞扬。
衣服,是她回自己在伦敦的家——查特维尔公馆换的。
然而……
她望着街对面的酒店,好像无意间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抿唇笑了笑,又迅速敛去神情。
当地时间昨晚八点,蕙雅回到了伦敦,她的生物钟已经完全混乱,疲惫间倒在床上以为又会睡得天昏地暗,谁知凌晨便醒了,而后再也没睡着。
现在是伦敦时间早晨六点。
消息提示音响起,蕙雅从包中拿出手机。
HR:我登机了,晚点在达拉斯转机
丫丫:好
蕙雅整理了一下头发,向着对面的酒店走去。
酒店前台的女人见进来了一位异国女孩,有些好奇,但当她检索出住客信息时,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这里是您的房卡,”她说,眼里闪过什么,“住房愉快。”
“谢谢你。”蕙雅甜甜地笑着,像个不经世事的姑娘。
前台女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合上嘴。
昨天他们收到这条预定时,所有人心里满是惊讶,但顾客指明了要那间房,他们也只能立刻安排人打点好房中的一切。
一年前,那里死过一名外国旅客。
虽然警方最后判定是自杀,可它终究为酒店带来了不良影响,好在它的名声本就不小,这才没在那场飞来横祸中消亡。
他们没有刻意掩藏事故,只要稍一打探,便知道哪一间房是自杀现场。
刚刚那位东方旅客……
前台女人摇摇头,算了,反正她只住一个夜晚。
————
啪——房门紧闭。
蕙雅视线一寸一寸地扫描着这个房间,面上没有表情。
片刻后,她合上眼,自语:“如果我是你……”
我恨F⁴T,我不要它好受……
可是我快要死了……
死在这间房里。
我死后,房间里所有东西都会被搬走,换新……
不对,还有种可能,这整间房都会被封锁。
也许以后再也没有人入住……
刷——铜铃眼舒开。
蕙雅无意识地后退,背部贴上房门。她定神,冷静地打开门,走出去。
重新关上门,她眼球转了转,转身离开,但才移了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
蕙雅朝电梯走去,神秘一笑。
原来,这么简单,是她想得复杂了。
————
查特维尔公馆。
白皮笔记本摊在书桌上,一只手飞速翻动着书页,肤若凝脂。
某一刻,她的动作停住,视线由上至下——
66.218.71.83
66.218.71.86
44……
……
这是一串IP地址。
很早之前,蕙雅就明白这些地址不简单,甚至也许是妈妈想传给她的重要信息。因为,它们突兀地出现在超AI的研究记录中,且占了整整一面纸。
蕙雅曾顺藤摸瓜找过这些地址服务的各个网站,但从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和文吟生讨论过,两人认为,这很可能是一道排列组合题。
蕙母工工整整地列了28个IP地址——不考虑重复数字的话,可能有“28 4=614656”种排法。复杂点,便为“(4×28)4”;再复杂点,“28!”、“(4×28)!”。
蕙雅提笔,在一旁的一张纸上写下了4个数字。
4713
应该是它的顺序。
那间房的门把手上,刻了两个摩斯密码——在把手最里侧,一般人摸不到的地方。
和门有关的东西?蕙雅第一反应是门牌号。果然,门牌下面也有不起眼的划痕,很淡很淡。
——4 5
君四五,她的标记。
她们也是幸运,酒店将房间里的摆设全部换过,却没有换一扇新门。
不过如果真的没得到任何提示,蕙雅想,她还是会尝试直接用门牌号当活马医——她一直记着这个门牌号,4713。
等等……为什么是门牌号?
难道渡边绘美还身在东亚时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故意订的这间房?
[Gene Forty-five?没错,她知道的太多,而且变得不听话,我让她永远闭嘴了,但她是自愿的。警方的判断没有错,自杀。]
“卡兰尼克让妈妈一周内作出答复,服从,或者遗忘……”蕙雅喃喃,愣住了。
那给渡边绘美的选择是什么?服从或者死亡?遗忘或者死亡?
无论如何,卡兰尼克一定有逼渡边绘美自杀的筹码。
思绪纷乱间,蕙雅已经根据重新排列的IP地址找到了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