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No.3—No.4
No.3
文吟生决定独自去千永。
之所以不带上我,是因为此行凶险,他怕我出事。
我高高兴兴地送他去机场,又高高兴兴地回自己家。
没错,自己家。
我和老爷子的家。
燕忻带着她新晋男朋友去了杜伦,老爷子……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开门——果然空无一人。
我细细打扫了卫生,尤其是书房——计算机屏幕和键盘被擦得锃亮。然后细细清理了自己,虔诚地似在准备什么圣洁的仪式。
也确实圣洁。
想让君六九摆脱协会的交通封锁,光解决监控问题是远远不够的。
最好让整个Tech-I都没空管Tech-B的闲事。
这个想法太刺激了,令我兴奋中带着嘚瑟、嘚瑟中又含着点害怕。
但我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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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林韫,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八号机满是漏洞。不仅如此,他负责的二号大主机也早已成为我的傀儡机。
有了这么一个傀儡机,我便可以有无数个傀儡机。
通过二号大主机把asp后门文件混入协会各个计算机中官网网站服务器目录下正常的网页文件,再访问asp后门,就能得到命令执行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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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默默算了会儿,数量应该足够了,拖久了怕露马脚。
于是我从包里摸出一罐咖啡。
咔——金属片破开,溅起一阵醇香。
太久没通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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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4T官网在短短几天内迎来了第二次DDoS攻击。
控制傀儡机是Tech-I东亚区总部的八号机,攻击者通过二号大主机转了第二下,才到最后一重——协会在万康市及其附近城市的几乎所有的计算机。
文件包疯狂发送没多久,官网便已瘫痪。所有A-Ⅴ持有者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在之后的修复活动中,论功行赏。
文吟生一定会抓住机会,送君六九出国。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停止攻击。
虽然觉得迟早会被找到,但我还是细心删除了八号机的足迹。
做完这些,我有点疲惫,精神却是极度亢奋。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又是捣书柜又是玩骰子的。然后去卧室躺了会儿,睡不着,起身洗脸敷面膜,再回到床上。
躺了十来分钟,我一直等待的门铃响起。
我走下楼,看了眼监控——两个身型魁梧的男人。
开门。
面容稍年轻的那位侧身让了一条路,微微弯腰:“蕙小姐,请。”
我撕下面膜:“几点的航班?”
似乎是没料到我这样的反应,他愣了一瞬,但协会对素质的变态追求使这些人被训练出良好的修养。于是他答:“早上七点半。转两次机。”
“还早,过一个小时再来叫我。”我说着往门内走去,“外面都归你们,自便。”
卧室里,我先做了眼部护理以淡去黑眼圈,敷眼膜的同时找出一套职业装——衣服很久没动了,有点灰,但眼下我顾不了那么多,抖了抖便换上。
五点一到,手机自动开机。
我盯着它,呆呆地站了很久很久。
某一刻,我拿起手机。
丫丫:相信我的打算,对的错的我都知道了,生气的是/猪
对话框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我一咬牙,直接关机。
半小时后,我打开卧室门。
那两人正一站一坐地候在门口。
“Killer?”我求证道。
“是。”席地而坐的年轻人刷地站起。
“匹兹堡?”
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尽管他有所收敛,我仍被那凌厉的目光刺了一下。
年轻人反应迅速地低头:“是。”
我颔首:“放心,F4K的档案不是我能攻破的,你们没有泄密。
“蕙小姐是位聪明人。”
年长者沉声道:“少说少错。”
两人噤声。
我耸肩:“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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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
醒来时,最后一趟机正好降落。
机场里,年轻人歉意地表示要收走我的电子产品,我不情愿地嘟囔着伸手进口袋,轻轻扣了扣,才把手机连同智能表递出去。
就近填饱肚子,我打了声招呼,拿上化妆包去洗手间。
飞快上完淡妆,对着镜子审视一番——很好,是那个人欣赏的正式端庄。
离开餐馆便被恪守时间观念的Mr.Killer请上车,驾驶员是那年轻人,年长者则和我一同坐在后排。
一路无言。
约半个小时后,目的地越来越明晰。
我悄悄松了口气。
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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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利斯·卡兰尼克(Hillis Kalanick),CMU机器学习系终身正教授,现年63岁,论文满天,著作等身。
现在是他固定的研究时间,我被带进一间开阔的办公室坐下。
房间内的摆设简约整洁,桌椅皆是木质。书案上厚薄不一的书被放得一丝不苟,我大概扫了几眼,半数书籍是今年新出的精品,很多我还没来得及看过。
此时领了我一路的两名男子离开一人,余下的那名年轻人懒散地靠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我从口袋里取出一早准备好的唇膏和小镜子,化了个凄凄惨惨的病态唇。
然后……开始泛无聊。
我盯着这方空间除我以外的唯一一个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眼皮一抬,不做声。
“那么保密啊……”适应了他危险的目光,我呶呶不休道,“名字就是拿来叫的嘛,不然,说个代号?”
“请保持安静,”也许是因为年长者不在,他补充了不雅的一个字,“吵。”
“不吵也行,”我本想着套上几条消息,在他冷眼注视下没敢提那些个条件,“杀手先生,眼神别这么凶行不?和你那一套儒雅的言行反差很大啊……“
说着我轻声闷笑,揪紧白衬衫衣角:“协会左右了我们太多太多,不反差的人很少吧。”
他重新低下头。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竟好像真看出了点什么。
这样对峙良久,杀手先生的手表突然嘀嘀响起,他按停了铃声:“卡兰尼克教授忙完了,告辞。”
门合上的下一刻,我起身绕道桌子的另一头,坐下。
垂首——桌壁上有几行断断续续的划痕,长短不一。
这倒是巧,前几天和燕忻闲聊时正好触到过有关摩斯密码的话题,算是在从小背过的基础上温习了一遍,印象还很新鲜。
嘴里默念那几个字母——
j-o-h-n-a
我不禁笑了笑——如果生活在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谁都有几个叫“John”的朋友吧。
可那家伙明显是中国人,难不成真是代号?
John A
“A?”
未等我思索出什么,办公室门倏地打开。
我不动声色地抬头,悄悄抚平衣角。
卡兰尼克那张慈祥的老臭脸晃到我眼前。他具备世人眼中睿智学者应有的精锐眼神与亲和力,头发花白整齐,穿着身浅灰西装,领带平整到了极致。
我曾说我在赌。
赌我将见到的F4T高层是他。
而直觉所至的,是“F4T首脑是他”。
这个问题困扰了底下人数十年,冒险揭开它,值。
上一位攻击官网的约瑟夫•沃尔科特早便没了消息,但我不认为他已经遇害,从某种角度来看,协会欢迎Tech-I成员对官网进行入侵或攻击,因为这“有利于人才的流动”与官网漏洞的发现。
尤其是领导者是卡兰尼克的情况下。
我这赌的意义在于,如果对方是卡兰尼克,我就不会有危险。一定程度上,我了解卡兰尼克教授,这位我妈妈的导师。
卡兰尼克在我对面落座:“今天的你依然很正式……好久不见?”
他总让我产生莫名的胆怯,借用文吟生的比喻——卡兰尼克是条毒蛇。
但更多时候,我是激切的。当年年少我便认定是他把妈妈拐到了美国,并和他争吵多次。妈妈离世后我更是不顾老爷子反对孤身赴美找他质问过。
如今我仍是不冷静:“你和Ken都是一样的开场白吗?我是不是该接一句甚是想念?”
最后四个字说的是中文,不过吃了几次语言不通的亏,他早就习惯见我的时候戴上翻译耳机。
卡兰尼克摇头,遗憾道:“你还是那样不待见我……让我瞧瞧——脸色真差,没休息好吗?可怜的孩子……”
“你毁了我妈妈。”我不知是第几次这样控诉他。
“这话我可不同意。”卡兰尼克道,“我倾毕生所学教导我的学生,给他们最好的科研环境。她能位居Tech-I北美区分会会长,走了我不少绿色通道,不是吗?”
类似的话我听过很多遍。
我手下用力划花桌壁的信息,嘴里道:“然后你下令杀了她?”
以往卡兰尼克从不回答这个问题,可今天他却瞬间沉了脸:“杀?为什么你会这么以为?
“他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怎么会害我的学生?
“她是自杀的!”
刹那间,我只觉得耳中嗡鸣,仿佛天雷降下,震得我头皮发麻。
世界变得荒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