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谁最该死（完）
张平打开《人生之书（李麟）》，将它和其他人拥有完整记忆的点一一对应。
“2008年，享受了初中三年安宁时光的李麟，本以为能安然度过高中，可第一个学期便让他的幻想破灭，小学时对他实施校园暴力的人中的一员，居然再次和他同班，李麟心中既惧又恨。不过在学期快要结束时，那位同学突然失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2016年，在下班途中，李麟远远看到曾在学生时代欺负过他的人，他心中生出报复之火，可常年在教室学习和坐在办公室养出的孱弱身体，让他无法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
“2017年，李麟替公司领导背了黑锅，丢掉工作后心灰意冷，他本就没有太多人际关系，又不愿与父母诉说，觉得整个人被世界孤立。这个时候，吴佳瑶来到他身边，这是个温柔贴心的姑娘，在李麟眼中，她身上集合了世上所有的优点，两人很快坠入爱河。”
张平只是念了三段话中有用的部分，因为大家都已经看过，所以知道张平并非临时瞎编。
张平道：“孙奇的人生从2008年开始，吴小姐失去了2017年之前的记忆，而王猛大哥教训那几个欺负过你的小子，应该是在2016年吧？而之前的记忆也是模糊不清，只有小学时被欺负的记忆稍清晰一些。”
张平一条条这样分析起来，让他们的确觉得不对劲，可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捅开。
张平看了一眼李麟，见他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继续说道：“李麟先生惊惧时，孙奇杀掉了一位同学，李麟先生愤懑时，王猛大哥教训了一伙人，李麟先生失意时，吴小姐来到他身边，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
“你到什么意思？有话直说，不要再拐弯抹角！”王猛喝道。
张平也不再卖关子，问道：“你们听说过多重人格吗？”
张平侃侃而谈，“所谓多重人格，就是在一个身体里存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独特的人格，每一个人格在彼此之间是独立自主的，作为一个完整的自我而存在。多重人格的出现，正是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或是巨大的心理刺激，而幻想出另一个自己，做到自己本无法做到的事情。你们不觉得和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像吗？”
他对这些不是特别了解，但从游戏开始，巧合实在太多，让他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其实凭借搜集来的照片，也能推断出这些，但张平找到了额外线索，知道了李麟的完整一生，所以游戏难度降低。
王猛和吴佳瑶都已经听呆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张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里其实是精神世界，我想李麟先生将我们聚集起来，为的就是用游戏的方法，将这些副人格一一消除掉。”他看向李麟，“至于你为什么能做到这些……或许是因为你找了心理医生？催眠师？”他撇了撇嘴，“我不知道具体，我只知道，你的帮手肯定叫作A先生，没有他在外界帮你，你无法做到这一切。”
张平所说实在太过让人难以置信，可种种巧合，仿佛又无不印证他的猜想。
王猛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在他眼里，自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质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张平摊开手，一脸无辜道：“我不是说过吗？我是天外来客。”见自己的笑话并不好笑，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道：“李麟先生可能还是不放心，所以在游戏开始之前，又产生了我这样一个人格，为的就是多增加一层保障。我在游戏中的任务是‘杀掉该杀之人’，等你们都被消去后，按照人格设定，我自然会离开这个世界，不会对主人格造成任何影响。”
“李麟，你……连我也要一起杀掉吗？”吴佳瑶从李麟怀里挣脱了出来，退到墙角，无助地抱着胳膊，她低垂着脑袋，眼中一片灰暗。
她显然已经相信张平所说，或者说因为从游戏开始以来的种种异常，让她不得不相信。
“我没有，我……”
李麟并没有承认张平所说，他想要向吴佳瑶解释，却被张平直接打断。
张平却用笃定的语气道：“是的，他或许犹豫过，所以一开始没有给你发邀请函，但最后他还是决定，让你陪他一起来，目的自然就是要将你也一起清除掉。”
“你不要信口开河！”李麟怒道。
张平优雅地行了一礼，“李麟先生，你又何必自欺欺人？让我们开始投票，早点结束游戏吧。”既然已经知道游戏的真相，张平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只等着最后的收尾。
“你们当我不存在吗？”王猛肌肉都鼓了起来，“既然我也是这个身体的人格，那最后只剩下我也是一样的吧，还投什么票？我只要用武力将你们都在这里解决掉，那我就是主人格！”
他已经冲了出来，目标正是张平。
张平抓过桌子上的纸笔，一边退一边写下了王猛的名字，同时朝李麟喊道：“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至少先将王猛投出去，我们这里没人是他的对手，只能借助游戏的规则！”
李麟在吴佳瑶身上犹豫片刻，还是咬牙回到自己的座位，投了王猛一票。
A先生的声音总是响起得很及时，“投票开始，30秒内未投票者，将同样被处决。”
李麟对吴佳瑶喊道：“佳瑶，你快点投票，不然你会被处决掉的！你相信我，我没有想过要杀你，我只是……只是不想身体里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王猛知道已经来不及，投下李麟一票后，也向吴佳瑶喊道：“吴小姐，我们都投李麟这混蛋，这样是平票，我们还有机会翻盘！你千万不能再相信他，他就是一个骗子。”
地下室安静下来，都在等待着吴佳瑶的决定。
可吴佳瑶像是失了魂，一动也不动。
30秒时间并不长，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30秒时间已到，公布投票结果：王猛2票、李麟1票、吴佳瑶弃票，王猛和吴佳瑶将受到处决。”
A先生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说出这样一句话后，王猛和吴佳瑶消失在地下室。
“佳瑶……”
李麟失魂落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瞪着张平，好像想要将他抽筋拔骨。
“这么看着我干嘛？这就是你心中的真实想法，否则你为何要带她来参加这场游戏？”张平道。
李麟依然无法接受，咬牙切齿道：“你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为什么你还不离开？”他不想再多看张平一眼。
“因为我刚才都是骗你的。”
看着李麟目瞪口呆的表情，张平眨了眨眼睛，轻松笑道：“我的确是副人格之一。”如果是按这个游戏的设定来说，“而我的任务也是杀掉该杀之人，我唯一骗了你的，那就是李麟先生你其实也并非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格。我之前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因为我想借你之力，将其他人都投出去，否则你们首先要解决的，恐怕就是我了。”
李麟面色大变，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你是什么意思？”
张平用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摇头道：“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只是以我个人的理解，在我眼里，李麟先生你与其他副人格并没有什么不同。”张平用手拂过那两本书的封面，声音似是在呢喃，“你的记忆也是不全的，你不记得自己杀过人，你不记得自己曾教训过那些欺负你的人，你也不记得你曾经以女人的方式生活过。”
“你认为这些都是副人格做的，与你无关。但是副人格也是‘你’的一部分，若将其完全撇去，是否说明你的记忆也是残缺的呢？”
“相对来说，你的确拥有更完整的记忆，如果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把你当成主人格也无可厚非。”
“但是现在明显有一人比李麟先生你更有资格，他拥有完整的记忆，不然他也无法布置出这场游戏。”他看向那张从未坐过人的椅子，问道：“我说的有道理吗，A先生？”
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圆框眼睛，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椅子上。
“初次见面，张平先生。”他的声音和A先生一模一样，但却更有感情，向张平伸出一只手。
“的确是初次见面。”张平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A先生藏得实在太好。”
A先生一笑，并没有谦虚，而是大大方方承认，说道：“如你所料，我才是真正的主人格。”他歪着头，“只是张平先生你到底是如何看出来的？我自认为伪装得很好，一直只是作为引导者，而没有参与到游戏中。”
张平无奈叹了口气，“说实话，在最后的投票之前，我一直以为李麟先生是主人格，但在王猛和吴小姐被消去后，我的任务还没有结束，那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李麟先生也是那该死的人之一。而A先生也不是什么心理医生，而是一切的策划者。”
他看着A先生，这名穿白大褂的男子，看上去除了邋遢一点，也称得上温文尔雅，可做起这种事来，却也是得心应手。既想要消去副人格，可又将自己摘了出去，可以说是焉坏了。
张平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不知道A先生能否为我讲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在任务结束之前，我实在是希望A先生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仿佛已经忽略了李麟这个人的存在。
“有来有往，的确是公平交易。”A先生哈哈笑了两声，这才伸出一根手指，解释道：“张平先生有一个地方猜错了，我的确是一名心理医生，或者说是催眠师。我在进行一次催眠实验时出现意外，让自己的精神无法自由行动，而李麟正是这个时候产生的。受我的精神波动影响，李麟很容易产生了其他副人格。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当我能重新恢复行动力时，他们也已经成长到了无法轻易抹去的程度。”
张平道：“然后你就设计了这一切？”
“是的，我诱导李麟，让他知道了其他副人格的存在。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我让他主动找到我，并允许我对其他副人格催眠，这才能促成这一次游戏。当时李麟对吴小姐产生了真感情，并没有让我对她进行催眠，我本以为此事要徐徐图之，没想到他还是将她带来了。”A先生道。
“怪不得他们对这场奇怪的游戏，能有这么高的接受度，一点没有产生怀疑。”张平了然。
他之前还奇怪，怎么可能会有人参加这种可疑的游戏？而且A先宣读游戏规则后，除了吴佳瑶，也没有人做出过激的举动。
本以为是剧本的调整，才会产生这种违和感，却没想到这些全部都是A先生的催眠所致。
包括邀请函、院子里多此一举的标示牌，都是一种心理暗示。
“人到齐后，我对他们下达了最后的心理暗示，得票最多者死，这才有了之后的事。”A先生好奇地打量着张平，“倒是张平先生出乎了我的意料，在游戏开始之前，我有关‘恶魔’、‘游戏’、‘擂台’、‘空屋’的零散记忆自动杂揉，居然又产生了一个新人格。好在我知道你这次游戏的任务，所以没有对你进行阻止。”
张平道：“因为你也想让这场游戏赶快结束。”
“是的，这个地下室里，其实有离开游戏的方法，时间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A先生没有否认。
“如果我猜得没错，是六扇通道尽头的门，只要打开任何一扇，就能离开这场游戏。”张平笑着说道。
A先生一愣，苦笑道：“如果我不是知道张平先生你完成任务后就会离开，还真有些担心你会不会在我的精神世界惹出乱子。”
张平笑了笑，没有接话，指着一个方向道：“有人要逃喽。”
原来是李麟在听张平说完通道尽头的门就是出口后，已经无法忍受再在这里呆下去，跑入了就近的一个通道。
A先生根本就没有去理会李麟，而是对张平道：“我们开始最后的投票吧，这样张平先生就能顺利通关了。”
A先生加入游戏，他身前也出现了纸笔，与张平同时写下了李麟的名字，这次连30秒的倒计时都没有，游戏的提示直接在张平脑海中响起。
【杀掉该杀之人，已完成。】
【主线任务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