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声
你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将来还会死在这里！
骑着自行车到巷子口的时候，喧嚣从街沿口一直到蔓延到自己住的宿舍楼口。
“我X！傻X！”扑头盖脸就是两个隔门楼的互骂，各种难听各种超越人类下限的脏话以及各种地道的粗俗言语。
有些齐杨都不知道怎么写。
百年如一日，不是自己这一栋的吵就是对面那一栋吵，要不就是哪楼哪户隔巷互骂。
齐杨将自行车停在了一楼的楼道口。
上楼开门的时候耳边还是各种咒骂，到屋子都不能完全隔断。
桌上已经干干净净的了，地板上也看得出是收拾过的，不知道是谁收拾的，反正两人都还不在。
把书包放了之后齐杨看着窗外，也有很多学生骑着自行车穿过弄巷，也有很多小孩子在巷子里玩皮球丢沙包，排除喧闹，弄巷里的世界也是蛮好的。
但是都是假象，就像是有些美女的PS图一样，真实的样子只能是失望。
他叹了口气换下校服，拿出作业，最后等到路灯开始点亮弄巷。
还是得吃饭。
弄巷的黄昏并不比白天看得下眼，黑夜即将来临，所有牛鬼蛇神都开始游荡，齐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转了两通弯，齐杨走进一家面馆。
“二两牛肉面。”他坐在桌边。
“好嘞，二两牛肉面。”老板娘是一个胖胖的女人，跨两步肉都跟着抖。
齐杨等着面上来，拿出手机给林未迟发消息。
-你还没回家吗？
写作业之前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楼，林未迟卧室的窗帘一直没拉开，出门前他又看了一眼，不仅没拉开灯也没亮。
一天都没在家。
-你在哪里？
林未迟问他，他掏出手机回复。
-在吃面。
-你要过来吗？我在菜市场这边的篮球场。
-要。
面上来的时候齐杨晾了一会就快速的吃掉了，赶着跑到菜市场。这会的天更加黑了，菜场没有人了，昏黄的路灯照亮的摊子就像是一台台冰冷的病床。
走近菜场就听见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
篮球架下站着林未迟，一身黑，套着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戴着黑色的棒球帽。
齐杨看背影就知道她在低着头看着手机。
-回头。
消息刚发出去林未迟就回了头，戴着黑色的口罩。林未迟跟球场上的人打了声招呼就背上脚边立着的吉他包。
脚下一蹬，滑板的轮子和地面摩擦出响亮的声音。
齐杨将手机放回兜里，看着围着他转圈的林未迟。
也只是转了两圈，林未迟跳下滑板立在他面前，开始拍他的裤子口袋。
“哎，哎一个女生！未迟！”他护着兜里的烟和打火机，但是林未迟还是掏出了他兜里的烟点了一根。
“你爸妈又吵架了？”林未迟抱着滑板和他并排走。
齐杨点点头，没说话。
林未迟就一边吐着白色的烟一边跟上齐杨的步伐。
“你今天不上课？”齐杨才反应过来，林未迟虽然会迟到，会旷课，但是不会旷课一整天。
林未迟低头掐灭了烟，戴上口罩：“我接了活，上午教吉他，下午教跆拳道，这样一天我能挣点钱，课我上不上都无所谓，还是干点实际的。”
齐杨听着林未迟口罩下的闷声，点了点头。
“涛哥是不是又找你了？”
齐杨听见林未迟轻松的语气就噎住了，有些话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像是在弄巷的胡同口林未迟看见了陈向涛和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林未迟带着口罩面无表情的从他俩身边走过。
“差点和黄琦昊他们打起来？”说着林未迟将滑板放到地上翻了一圈立在上面，慢慢地滑着。
“啊……”齐杨彻底被噎死。
林未迟没再说话了，借着灯光看着不远处的巷子口，差不多争吵已经结束了。家家户户都响着电视的声音，京剧、八点档的爱情伦理剧、砰咚响的剧、音乐台……
夜里的弄巷显得更加冗长黑暗，路灯照不到之处像是一片空缺的黑暗。
压抑、光亮、压抑、希望、压抑……
齐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情感去面对巷子里的人，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感情去继续生活在这里，妇人们看到齐杨有同情怜悯，但是眼底里更多的是嘲讽和看好戏的蠢蠢欲动。
张家长李家短的，是弄巷里最有料的话题。
话题分为两种，一是背地里的揣测，是不是真的谁都没数，听着倒是糟心；二是确凿的事实，那就是真的了，绝对是一顶一的丑闻，听着更加糟心。
齐杨家就是最确凿的丑闻。
弄巷人人都有丑闻，但是都在期待别人的丑闻被扒开。
“明天你来上课吗？”走到楼道口的时候齐杨打算抽根烟再上去，因为他看见了屋里灯亮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在心里蔓延。
林未迟啧了一声：“我抽烟你还说我呢。”
她已经踩上了台阶了，站在黑漆漆的楼道看着路灯下的抽烟的齐杨。
“明天见。”她转身走了，也不管齐杨那已经发愣的眼神。
走到门口将钥匙插进门内的时候，她觉得钥匙在钥匙孔里发出的咔哒声都很清晰。
屋子里乱得不像样子，像是开展了一把惨烈的战役，她站在门口，听见了隔壁开门的声音。
那眼神里满是“你回来了啊，你家里出事了”，看戏的。
滚。
她大力地关上门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沈南方，越走近越能闻到一股子酒味。
林未迟皱着眉头嫌弃的看着睁着眼睛的沈南方：“你死没死？没死就起来。”
沈南方的眼角还有泪水，但是起身的时候还是用手背抹干净了。林未迟还是放下滑板和吉他把她拉起来，听见她吃痛地倒吸凉气。
“哪里断了没？”
“没有，王八蛋。”当然沈南方不是骂她。
“他人呢？”林未迟将倒在地上的酒瓶拿起来，已经一点都没有了，要是有她就要闷几口了。
“喝醉了，不知道还要去哪里续杯了，我……”说着沈南方还咬着牙试图站起来，林未迟看着她肿起来的半张脸，还冒着青紫。
“妈，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