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关于曾祖父
看着端上来的食物，杰克点了点头，而凯瑟琳则是惊喜的道：“没想到你们在厨艺方面还是认真学习了！太棒了孩子们！我爱你们！”
“先吃。”杰克说道。
菲尔德给两位长辈打了汤，特地避开了自己没切好的部分。
杰克连连点头。
凯瑟琳则是问道：“这是哪位可爱的孩子做的？我猜是菲尔德？”见菲尔德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道：“比作为母亲的我要好太多了，最起码加里不会在吃饭上受到折磨。”
听完，杰克皱着眉毛点头。
“你点什么头？难道你对我的厨艺有意见？”
杰克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看得加里在一旁偷笑，又有几分自豪。
得到父母的肯定，让菲尔德心里感到轻松。她想，自己还要更加努力才行。
“加里，酒。”吃完饭后，杰克道。在他的心里，已经下定某种决心，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加里取出没喝完的酒，杰克站起来一把夺过，开了瓶塞灌了一口。
“杰克！你做什么？！”凯瑟琳不悦，要让加里把酒瓶抢来，但杰克却退开了，还差点被椅子绊倒。
杰克连灌了几口，里面的酒水已经没了，他的脸上浮现一抹潮红。
面对父亲这从未有过的举动，加里感到疑惑，问道：“父亲，这样子喝会对身体带来很大的伤害。”旁边的菲尔德跟着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有话说。”
杰克被凯瑟琳扶着坐了下来。
“加里，你现在的梦想，没有改变吗？”
听到父亲的话，加里愣了一下，发现他的目光透露出复杂的情绪。
“没有改变，我还是想当骑士。”
儿子的回答，让杰克想笑，但又没有笑出来，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了半秒，又恢复了原状。
杰克突然说道：“放弃这个梦想，留在这里。”他的话不像是命令，又不是哀求，只是一句话。
凯瑟琳想换个话题，却被杰克抬起一只手挡在嘴巴前。
气氛突然变得沉闷。
菲尔德悄悄把手放在加里手背上。
“我不想放弃这个梦想，父亲。”
“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现在不是你曾祖父的时代了。没有人会把荣耀当回事，没有人会唱骑士的赞歌，别人只会觉得你愚蠢，明白吗？就像你小时候被嘲笑一样。”
加里脸色一白。
小时候的他把“成为骑士”挂在嘴边，总是能给周围的人带来“欢乐”。那并不是祝福，而且嘲笑。
“劝了你几年，最后我决定让你出去自己找答案，现在你回来了，明白了吧？骑士，这个梦想，本身就是个笑话。‘帮助弱者’、‘只为正义挥剑’，这样的话，你到现在都还相信吗？你又做到了几次？”
加里沉默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跟我来。”
杰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加里连忙上来扶着他，两人走进书房。菲尔德和凯瑟琳跟在他们后面。
加里点燃了书房的灯。
书桌的那一面墙上，挂着整间书房唯一的画像。
画像的大小和一本普通的书籍一样，画着一位穿着银甲的骑士，没有头盔，一头棕发，容貌有些模糊，拄着剑，身后是金黄的麦田。
那是加里的曾祖父，也是他骑士梦想的代言人。
“他的名字不允许被提起，所以就连我的父亲也没告诉过我。他这一生见过国王两次，一次独自担任了国王的平原守卫，带着国王离开了那个地方，拿到了一枚特殊的钱币作为奖赏，国王说这枚钱币是凛冬古币，可以让拥有者有一次向国王提要求的权利。”
加里顿时觉得曾祖父的形象高大许多。
“第二次拿着凛冬古币到国王面前，要他答应一个要求……”说到这里，杰克不再往下说，带着悲伤的笑容看向加里。
这一刻，加里能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他开口问：“是什么要求？”
“‘我的后代，永远不能有爵位。’”
听到这句话，加里似乎明白了。有些许久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在这一刻，它们的答案争先恐后地撞在自己的心上。
如果，这真的是曾祖父做的事情，那么亲手阻碍自己梦想的……
是他最崇拜的人。
“我刚和你说的话，你的祖父也对我说过。”
“我想，你也明白了我的选择。”
杰克在这一刻，借着酒劲，指着画像，道：“我也有过我的梦想！我也想在这世界上留下传说！”话一出口，他便一步步的走近书桌，待到他将手拍在桌上时，这个从未在加里面前哭过的男人，流下了不甘的泪水。
“为什么……凭什么……”杰克的手颤抖着，凯瑟琳走到他身旁，默默握住了他的手臂。
“只在一个小村子里活着，当一个普通的农夫，就是我的梦想了吗……？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加里……”杰克转过脸看着自己的儿子，已经是满面泪痕。
这样强硬得不讲道理的命运，难道又要让自己的儿子承担吗？
他感到无助和茫然。
可如果在梦想这条道路上，永远看不到光明，他应该让儿子继续向前吗？让儿子就这么盲目的前进，直到自己这样的年龄，还觉得这个梦想有资格称为梦想吗？
加里红了眼眶，靠在墙上。
“父亲，我不想放弃……”他忍着眼泪，明白父亲的，也遭受了来自曾祖父的打击。可即便这样，他也有话说：“我心中的骑士……从来就不是依靠荣誉、地位才存在的东西，英雄……更不是。”
“我想要成为的，绝对不是那样被虚伪的东西笼罩的人！”
“我有要守护的人，有必须遵守的原则……就算得不到该有的尊重我也可以不在乎。”加里的目光，在看到画像的那一刻，逐渐变得坚定，“这个梦想，我不会放弃的，现在我没法保证以后，但我对自己保证……”
“绝对不让自己因为梦想后悔！”
杰克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笑了。
他选择相信。
父子相拥，不在乎两人都在流泪。
“不要认输。”
杰克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
“不要给自己压力，你父亲说这件事情，是因为他认为你有必要知道。”凯瑟琳说完，带着杰克回房间。
“加里。”
菲尔德轻轻关上门。
加里注视着画像，道；“我的曾祖父，是个遵守承诺的人。他曾经和一位朋友许诺，只要让人带上信物来见自己，不论多远、什么时候，曾祖父都会帮他忙。”
“那个约定，是在几十年后的一个夜里生效的，那时的曾祖父，已经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了，而我的祖父也有了自己的家庭。”
“带上信物的，是那位朋友的女儿，她父亲想让曾祖父帮他把一伙强盗杀死，祖父答应了。带上佩剑，穿上铠甲，就和家人告别，曾祖母知道他的性格，没有阻拦。”
“曾祖父完成了约定，但他没有回来。”
菲尔德站到加里旁边，问道：“去世了吗？”
“嗯。”加里点头，“在穿过卡里斯平原的时候，被狼群围攻，被平原守卫发现时，他坐在狼群的尸体上，是力竭而死。有人认得他，于是通知了我的祖父，曾祖父下葬的那一天，曾祖母也去世了。”
“我没有机会见到我的曾祖父，即便他没有去履行约定。”
菲尔德问：“那你见过祖父吗？”
“我出生的那天，祖父也正好去世，祖母在我三岁的时候也去世了。”
加里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从抽屉的最里面拿出了一本破旧的书。
“我偶然从这本书上知道了曾祖父的事情，因此有了崇拜的机会。这十几年，一想到梦想，我就想象出曾祖父骑马的背影，我也想成为他那样了不起的骑士，不论被嘲笑多少次，我都为了这个目标不断振作。”
“可是……”
他抱着头，面露苦笑。
曾经那么崇拜，视作目标的人物，既然是阻止自己后代成为贵族的家伙。让自己那么多的努力都没有得到回报，浪费了几年时间。
“也许，他是有什么用意吧。”菲尔德安慰道。
“我暂时还不能理解曾祖父的用意……所以……唉……”他想起父亲刚才的失态，他笑了笑，道：“父亲也不容易……比起我，他可能一直在苦恼。”
“所以我认为，你不必和父亲做同样的选择，加里。”
见加里似乎振作了点，她摸了摸他的头，道：“睡觉吧，睡觉就好了。”
躺在床上，菲尔德看着加里坐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
她想，面对这样的选择，自己会毫不犹豫选和杰克不同的路，毕竟杰克积压了几十年的痛苦，已经没必要重复。
“一定是弄错了，曾祖父想传承下来的，不是这样的无奈。”加里自言自语。他看了一眼菲尔德，问道：“还不睡觉吗？”
菲尔德撑起身子，道：“我吃得太饱了。”
“我也是。”加里笑了笑，不想让她担心。
“无论你选择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菲尔德靠上他的肩膀，“就算你想打铁种菜，我也可以努力学。”
“那怎么可以……”加里看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沉默了。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的种族在魔界毫无用处，我被嘲笑的时间不比你的短。可我还是选择了和族人不同的路，最终爬到了魔王下属排名第四的位置。”
加里笑了下，抱着她，轻声道：“谢谢你，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