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挨着，父子俩也只错开了季丹几步，季丹当然听清楚了他们在说什么，或许那个爸爸本来也没想避讳着她。

季丹用力推着车快走了几步，走到跟小孩子齐平，一只手把着车把手，倚着车蹲下来，看着小孩子说：“小朋友，看见了吗？要是你爸爸没本事没出息的话，你长大了就只能跟姐姐一样，卖力气卖垃圾哦！”

说着站起来，那个爸爸一把把孩子扯到身后，怒视着季丹质问：“你什么意思？”

季丹也不害怕，她还委屈着生气着呢，谁比谁横，反正大庭广众还当着孩子面，这个男的也不敢打她，说：“我就这个意思！自己说不定到了公司见了老板活得跟狗一样，倒看不起别人来了！”

那个爸爸被说得恼羞成怒，瞪着季丹说“我自己的孩子用不着你教育！”然后一把抱起小孩子扛在肩膀上走远了。

季丹把车推到收废纸的人在的大楼跟前，搬下废纸称好重，对方说钱会记账，月底一起打给公司。季丹也没再管，反正她又没想着贪这笔钱。

季丹推上小推车就往回走，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其实人生中不止一次被人看不起嘲讽过。从她还小的时候，爸爸就一直说女孩子养着啥用没有，以后结婚生孩子早晚会成为别人家的人。高中之前成绩不好，老师总会更优待成绩好的同学，他们这种二本都考不上的人老师连管都懒得管。大学她不会也没钱打扮，身边的小姑娘多少都有人明里暗里追，就自己跟谁都处成了兄弟。工作了，没本事没背景没姿色不爱巴结人，还是跨专业工作，两年了还只是一个基层小职员，随便一个小经理就可以指示她去收垃圾卖废纸，也不见有人路见不平，英雄救美。

谁都有骨气啊，没骨气也有血气啊！被人看不起了她也想活出个了不起的人样来给那些人看看，打打他们的脸。所以小时候爸爸看不起她是女孩儿，她就去打架、捣蛋、反叛，想活成个男孩儿样，上学老师看不起，她就偷偷看姐姐以前的笔记，不说变成学霸，但也憋着一股劲儿争取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上了大学没人追，她就告诉自己大学恋爱也不一定就能走到最后，早晚要分手的感情现在谈了也是浪费时间。

但是现在，季丹站在一个树荫下，站在已度过的人生的终点，看着回公司的路，看着已度过的此前二十余年。她想起刚刚心里氤氲升起的一点不服输，发现比起以前，现在心里更多的是无力和失落。

越长大她越发现，靠努力活出个人样来有多难。

季丹推着小推车慢慢往回走，她想，怎么样才算活出个人样呢？她想成为经理，颐指气使别人，她想成为重要领导，去其他公司别人要专门洒扫以待，她想谁见了她都笑嘻嘻地很有礼貌，想买房买车不用为钱发愁。这样应该就叫人样了吧。

但是怎么做呢？季丹真的没有头绪，最直接的办法好像就是在这个职位熬着，熬走一任又一任上级，自己熬成主管。又或者又了几年工作经验之后，跳槽到哪家小公司当主管。

但是季丹又不想熬，她想有什么机遇，有什么速成的办法可以直接成为人上人。

季丹很失落，心里空落落的一片惨淡。她想打开寝室群求助，但是想到一个是富二代有男朋友的陈杨，一个是要么闭嘴要么只会跟她讲道理的孟凡，还是算了。

孟凡早上来到工位，赵嘉凑过来递过来一个苹果。本来只给个苹果也没什么，孟凡一看她一脸贼贼的表情，问：“想让我干啥？”

赵嘉说：“用用你身份证，帮我买点东西呗？”

孟凡很奇怪，下意识问：“你不会要买啥违禁品拉我下浑水吧？”

赵嘉翻个白眼，说：“咱哪能干那事儿！尹况这不是出名了嘛，在日本一个杂志拍了封面和内页，我也想买那个杂志……你不也是’矿工’吗？你不知道？”

孟凡“咔嚓”啃了一口苹果，面不改色说：“我没想着买那个杂志，网上看看不就得了。你想买就买呗，为啥还要我身份证？”

赵嘉带着怨念说：“那你还是年轻，不懂。我买杂志不是为了自己欣赏，是为了给尹况增加销量。他拍的杂志销量上去了，他以后的代言才能更好。”

“哦~”孟凡恍然大悟，说：“就是显得他能带动消费呗？”

赵嘉说：“对对对，但是因为是日本杂志，所以不是我们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的。杂志官网规定一个账号只能买5本杂志，入境的时候要检查身份证，所以……”

“所以你要我的身份证去增加5本销量？”

“嗯嗯！”赵嘉瞪大眼睛，眼含祈求看着孟凡。

孟凡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有点羞愧，毕竟自己也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尹况粉丝来着，赵嘉在这疯狂砸钱自己一毛不拔，所以痛快地答应了。

赵嘉赶紧欣喜地说：“别的你都不用管，你回头把身份证号码发给我就可以了！杂志来了我送你一本！”

孟凡赶紧摆摆手，她可不好意思要，说：“不用不用真不用，我在网上看看过过眼瘾就行了。”

赵嘉大方又实诚，说：“我要那么多一模一样的杂志干嘛？”

孟凡问：“那剩下的几本你怎么办？就堆着？反正你舍不得扔了吧？”

赵嘉说：“我搞个抽奖，谁喜欢尹况，为他出过力花过钱，我就当奖品送给谁！”

孟凡恍然大悟，原来平时在微博上经常看到的粉丝自发抽奖是这么个流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