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陈姐这次像是真的噎住了，大概是没想到平时怂包一个的孟凡竟然敢连顶两次嘴，她稍微顿了一下，瞪着孟凡说说：“那你就不能反思一下当天的问题，总结一下工作经验？”

孟凡低着头，算是明白了，陈姐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不管她做点什么，反正就是不能到点下班就对了，哪怕是无聊到自己给自己找事做，也得营造出一种繁忙的晚间工作的假象。

想通了，孟凡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她也不顶嘴不替自己说话了，没用。孟凡抬起头，一脸受教和后悔的表情，正式而凝重地说：“我知道了陈姐，这段时间是我不对，我以后会多关心同事，替他们分担工作，并且做好当天的工作总结再下班的。”

陈姐皱着眉，一脸孺子终于脑袋灵光的表情，语气隐隐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说：“这就对了，黄经理虽然不经常来办公室，但是他还是很关心我们办公室的工作状态的，我们办公室又挨着大门，领导们下班都会经过我们这里，你说他们走的时候发现你走的比他们还早，是不是你工作不努力？再说了，你加班也不会白加，领导们都会看在眼里的，你说你现在试用期还没过，到时候过不过的还不是我和领导们批？好好加班没有坏处的，年轻人这点时间都不愿意放到工作上吗？”

孟凡十分配合，她一脸凝重，连连点头。陈姐大概是看她态度良好，该说的也说完了，挥了挥手说：“行了，我也是看你平时表现不错才提醒你这一句，既然你觉得现在的工作量可以接受，明天我就再分给你一些。现在回去打扫卫生吧。”

孟凡站起来说了声谢谢陈姐，目送她出去之后才开始收拾东西慢吞吞往回走。回到办公室，果然男同事们早就走光了，陈姐已经安安稳稳坐在电脑前继续专心工作了，李莉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拿着撮箕在扫地，孟凡工位还孤零零上靠着一个已经涮好的拖把。

李莉看她回来了偷偷给她递了个幸灾乐祸和“我猜到她跟你说什么”了的眼神，孟凡连气都不敢叹，怕传到陈姐心里扭曲为自己不服气的反抗，只能认命拿着拖把开始认真拖地。

打扫完卫生孟凡又坐回到位子上，打开电脑，想来想去不知道要干什么，又赌气不想问李莉要不要帮忙，干脆打开一个文件用鼠标滚来滚去，假装在仔细研读。

就这么发了半个多小时的呆，已经下班一个小时之后了，李莉收拾东西准备走，看孟凡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笑着问：“孟凡你还不走吗？”

孟凡回头看了陈姐一眼，陈姐低头看了一下手机时间，语气带点不满说：“行了，今天你们就先走吧。”

孟凡迅速关机走人，等电梯的时候李莉笑嘻嘻撞了孟凡肩膀一下，问：“她是不是嫌你下班走得早了？”

孟凡苦着脸说：“是啊。”

李莉说：“其实这段时间你走了之后她明里暗里说了你好几次了，但是办公室就我们俩人，我不接茬她说不了几句就不说了。”

孟凡怎么也想不通，忍不住虚心求教：“但是你们真的就那么忙吗？就非得天天加班才行？”孟凡寻思了一下，立刻补了一句：“你们要是工作那么多就分给我一点我能做的呗？为啥每次我问要不要我帮忙也没人搭我话？”

李莉嗤笑了一声，眼带不屑，隔着大门和影壁朝陈姐的方向抬抬下巴，说：“我们哪儿是真忙啊，她就是按着我们跟她一起加班，做给领导们看。让领导们看看她工作多努力啊，看她多会管理团队啊，不光她自己加班，她手底下的人也都拼了命地努力工作。”

李莉冷哼了一声，眼里的不屑都要溢出来了，说：“她也不想想，领导们看着我们每天加班到晚上七八点，完成的工作还是那么些工作，业绩也没见提上去，不更觉得我们工作能力不足，工作效率低下，只会磨洋工吗？得亏我们公司没有加班费，不然领导们肯定觉得她就是存心想蹭加班费。”

孟凡本人不算毒舌，但是听着李莉吐槽陈姐她心里也感到罪恶的暗爽。这个点写字楼没什么人用电梯，所以电梯灯很快就亮了，两人先后进了电梯之后，李莉继续说：“再说了，现在哪有工作分给你，容易的工作都在她手上，现在分给你一点学习和练手她就更轻松了，难的得罪人的活都在我这里，现在就算交给你你也干不了。”

孟凡心里默默了然，但是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李莉倒也没准备听她说什么，自顾自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我们也不是每天都要熬着加班，有的时候她按时下班就会让我们也按时下班的。”

孟凡了然地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是啊，她走了我们也就可以走了，反正她又看不见，说不了什么了。”

李莉竖了一根手指在孟凡脸前摇了摇，一脸你太天真的样子卖关子说：“不是哦，是她走的时候就会招呼我们跟她一起下班。”

孟凡反应了一下，不太懂，问：“为什么啊？不是让我们加班吗？”

已经下到一楼了，两个人走到大楼门口要分开走了，李莉站定说：“因为她虽然想让领导们看到我们一起加班，但是更不想让领导们看到她已经走了，可是其他人还在加班呀，让领导们觉得她没我们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她不亏大了吗？我才不想遂她意，所以每次她招呼我一起下班的时候，我就是不走，就是不走，我就是等她走了再走，我气死她。”

看着孟凡有点不敢置信的表情，李莉开心地笑了，跟孟凡说了再见扭身走了。孟凡一边往公交车站慢慢溜达，一边在心里仔细琢磨李莉的话，想来想去不得不承认，虽然乍听的时候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细想想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这一认知让孟凡更加垂头丧气了，她只想在一个文明和谐的工作环境工作，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这么让人感觉这么腐烂呢？

在孟凡还小的时候，她就经常在书本上看到这样一句话“社会是个大染缸”，如今自己跳进了这个缸里，她不奢求这缸水能“清如许”，只求自己不要被染上花里胡哨的颜色。孟凡真的很害怕，多年后审视自我的时候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变成了以前最讨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