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小小抿了一口，入口醇厚，回味甘甜，确实是好酒。
“先生，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老先生拂了拂自己的白胡子，“看你年纪不大，疑问倒是不少。罢了，你我有缘，想问什么就问吧。”
“您之前说我长得很像您的一位故人，这位故人是谁？”
我和姬瑶长得一模一样，这我亲眼见过，毋庸置疑。可要说这世上我还能长得像谁，那便是爹爹和娘亲。爹爹就不用说了，从小到大，我没见他和这白胡子老头有过半丝半缕的交情。如此，这老先生口中的故人，八成就是我娘。
听我这么问，老先生的神情略显忧伤。似乎涌现出许许多多往事来。
“她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看来又是一桩难以言说的情爱往事。
我调侃到，“不对啊，上次说书，您可是说姬瑶仙子容貌冠绝六界，怎么如今又变了？莫非那些故事都是您自己编出来的？”
老先生轻笑一声，“姬瑶仙子容貌冠绝六界没错，可在我心里，她才是最美的。”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又抿了一小口酒，问道，“她是狐仙岛的人吗？”
记得在梦中姬瑶说过，我身上有赤羽令，而赤羽令又是狐仙岛历代圣女之信物。那么，我娘是不是狐仙岛圣女呢？
对于我提起狐仙岛，老先生似乎有些惊讶，可又显得情理之中。“为何这么问？”
算了，虽说我觉得白胡子老头不是坏人，可毕竟才见过两次，而且此人高深莫测，绝非普通的说书先生这么简单。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瞧我又喝了口酒，老先生劝解道，“丫头，我瞧你今日心情不好，那酒还是不要喝了。”
微风轻轻地吹着，似觉得醉意有些上头，还有些凉意，我将身上的外裳裹紧了些，“都说一醉解千愁，可我怎么觉得越发愁了呢？”
“我虽不知你为何事怅然，可这世间有诸多烦扰，若是每日都要为其伤神，岂不是会错过身边的许多风景？你瞧，那角落睡着的乞丐，他何尝不愁，可就算再愁，只要这么睡上一觉，便什么都过去了。“
我顺着老先生手指的方向瞧去，那乞丐睡得香甜，嘴角还带着笑意。
是啊，连食不果腹的乞丐都能如此，我不愁吃喝，又烦扰些什么呢。
酒过三巡，我将那葫芦还给先生之后，便回到了房间。
别说，这白胡子老头的一杯倒还真有些厉害，我只喝了小小几口，这一夜却睡得格外深沉。
回到千屿城已是黄昏时分，太阳才刚刚落山。
下了马车，爹爹，周叔，还有心蓝已经在门口等着我。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在这一刻全都肆无忌惮地释放了出来，爹爹像小时候一样将我抱在怀中，轻抚着我的背以示安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叔轻声道，“饭菜已经备好了，小姐一路奔波肯定饿了，先吃饭吧。”
走进家里，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
今晚大家高兴，没有主仆，只有家人。心蓝和周叔也一起入席用膳，桌上全是我喜欢的菜，糖醋排骨，莲藕丸子，红烧鲫鱼……一看就知道是周叔亲自下厨做的。
周叔一直给我碗里不停地夹菜，“多吃点儿，小姐出门那么久，瘦了不少。”
其实在凌霄谷我吃得挺好的，就连云嫣也时常说我的脸颊又变大了几圈，腰又变粗了几寸。遇上胃口好的时候，还能吃下好几个云锦糕。
许是晚膳吃得多了点儿，胃里积着食难受得紧，又睡不着，索性到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走到凉亭边上时，隐约听到有人舞剑的声音，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御风哥。
我在凉亭的台阶上坐下，静静看着御风哥比出的一招一式，看似柔和，却干净利落，游刃有余。记得小时候也是这般，每次练剑我总会在旁边偷懒看着，待爹爹抽查，御风哥也总是故作不会的样子，陪着我一起受罚。
收了剑，御风哥坐到我身侧。
“这么晚了还不睡。”
“这么晚了你不是也没睡吗。”
我们相视一笑。这好像是我们特有的默契，只要是我失眠的那天晚上，御风哥也会刚好睡不着。小时候我们会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长大后，我们便一起练剑比武。
细细想来，那些日子确实都充斥在欢声笑语中，无忧无虑的，不像现在……
“为什么回来？”
回千屿城的路上我还奇怪，御风哥为何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问，但现在，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我故作轻松，“想家便回来了。”
“从小到大我最了解你，你的眼睛骗不了我。”
御风哥好像真的比我还了解自己，每次说谎，他总能一眼看破。
我低着头不说话。
“不想说也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
若要问这世界上谁对我最好，除了爹爹，那便是御风哥了。
我点了点头，挽起御风哥的胳膊，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说……若是能回到小时候该多好。”
御风哥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往事，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才不要呢。若是回去，不知道还要替你挨多少戒尺板子。”
现在忆起来，我那个时候也是挺坏的，什么错事都一股脑往御风哥头上推。爹爹一开始也不曾怀疑，可时间久了，难免会露出马脚，爹爹索性两个人都罚。那个时候，跪祠堂，抄书，挨板子……都是常有的事。
低头时无意看到我送给御风哥的荷包，依旧戴在腰侧。这个荷包好像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不管何时都不曾离开过。
“御风哥，你给我吹一首曲子吧，就吹小时候你经常给我吹的那首。”
这曲子还是学音律那会儿教习先生教的，那时总是不肯好好学，御风哥就时常吹给我听，听着听着，我竟也会了。
“好。”
对于我的请求，他从来不曾拒绝。
御风哥随手摘了一片树叶，轻轻吹奏着那首我最喜欢的曲调。伴着清亮的月色，微风吹走了积食导致的难受，慢慢地，我便靠着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