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若是步行,从凌霄谷到禹州要半日路程,不过戚远既会灵力术法,自是片刻的功夫便落到了禹州街上。
上次到禹州城是因为逃婚,恰巧赶上乞巧节,虽也有花灯,却远不及今日种类多样,数目繁复,更加没有今日通透明亮。
也不知我当时放的那盏灯漂到了何方?又被什么人看到?
街上人潮攒动,我在前头跑跑跳跳,左瞧瞧东看看,戚远便静静地在后面跟着。
不远处,一位老伯正在做糖人,周围不知聚集了多少小娃娃,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进去,又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挤出来。
“给。”
我将手中的糖人给戚远递了一个去。
戚远有些不屑,“这些都是小孩子玩意儿,给我作甚?”
“谁说这是小孩子玩意儿了!许多大人和老人都喜欢呢!”
“你自己吃吧。”
话刚说完,这厮便绕过我继续往前走着。不吃就不吃吧,我自己吃!
走了没几步,瞧着一家花灯铺子还不错,便走了进去。
见着我,老板便笑着打趣,“姑娘,瞧上哪个?让你的情郎买了送你。”
这禹州的民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开放了?
与戚远对视一眼,我们都显得有些尴尬。
我连忙解释道,“老板,你弄错了,他不是我的……我的情郎。”
老板连连道歉,“哎呦!实在是抱歉。怪我眼拙……怪我眼拙!那你们继续挑,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
望着这些琳琅满目,精巧别致的花灯,我却不知选哪个才好。
“我之前也在禹州放过一个河灯,也不知漂到哪儿去了。”
“可是这个?”
戚远在手中幻出盏灯来,正是我在乞巧佳节放的那盏。上面的字、以及我的名字落款都还在。
这灯为何会在戚远手上?
“这灯怎么在你这儿?”
“凌霄谷后山有一条小河,那日我正巧在河边竹亭与慕婉下棋,不巧,竟瞧见了这独自漂来的河灯,觉得奇怪,便捞上来看了看。”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顾青九便是我?”
“你的字写得这般颠倒崎岖,我岂能认不出。”
我好歹也是千屿城的大小姐,从小便有教习师父教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虽然没怎么认真听过,可是这字还算拿得出手,就连时常斥责我功课的黎师傅,都称赞我这簪花小楷写得别有一番韵味,怎么在这厮眼中,反倒变成颠倒崎岖了?
戚远向来是个口是心非的主,若不是与他相识许久,照我的脾气,定要在这众人面前与他比试比试才肯罢休。
戚远话锋一转,“不过……起初我也不太确定,直到见你蒙着面纱出现在凌霄谷,我方才明白。”
原来,他早已知晓是我。
“你如何知道那女子是我?”
“一看便知。”
“我才不信呢,定是……”
不知怎的,戚远脸色突然有些不好看。
自从上次处理完禹州城的命案,戚远便时常头痛难忍,问他发生了何事,他也只说与我无关,跑去和墨非打探,也只说让我不要多问。
“头又疼了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戚远脸上挂着汗珠,催动灵力调理缓解了片刻,睁开眼时却瞧着我呆呆愣住。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眼中竟泛着些许泪花。
“戚远……戚远……你没事吧?”
他回过神来,看我的眼神也比方才温柔许多。“无碍,你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便多玩会儿。怎么样?有喜欢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再去另一家看看。”
见他这样,我哪还有挑花灯的心思,恰巧手边有盏梨花灯,倒是与我在清苑种的那棵梨树相配得很,便顺手拿上了。
“那就这盏吧。”
一路走着,我也没了大半兴致。
照理说,戚远灵力修为高强,断不会因为处理了一起怪异的命案便如此,在这世上,能伤他的人估计一双手便能数得清楚。
那次出谷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他不愿告诉我?
许是见我心不在焉,戚远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
“方才还兴高采烈,怎现在又愁眉不展?这梨花灯可是你自己选的,现在又不喜欢了?”
“不是……”
算了,还是问清楚比较妥当。
“戚远,自从你处理完禹州的命案,便一直头疼,你们那次出谷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远沉默着,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虽然这厮平日里便不喜言笑,可却不是这深沉的模样。
我越发着急,不停地追问,“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儿?重不重?不就是一起命案吗?怎么会受伤呢?”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被戚远揽入了怀中。
那一刻,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没有周围拥挤的行人,没有那些嘈杂的喧闹,更没有让人头疼的心法书卷,只有被花灯照得透亮的街,还有布满繁星的夜空……
只有戚远和我。
“傻丫头,我没有受伤。”
“那你怎么……”
“放心,我无碍。至于此事,我会与你说明,但还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戚远慢慢松开了我,嘴角一抹微微的浅笑。“你相信我吗?”
我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我相信你。”
戚远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是被李慕婉拿去的那块,就因为这方丝帕,害得我挨了一巴掌,还整整罚跪了好几个时辰,膝盖都流了血。
也不知他是何时从李慕婉那儿拿回来的。不过,我倒是能想象出李慕婉当时的神情,定是不愿至极,又生气至极。
其实,和戚远冷战的那些日子,云嫣便与我说过,李慕婉是前任谷主的女儿,从小便受尽大家的尊爱,从来没有一人敢违背她的意愿,而李谷主的死,大半原因是为了救戚远,所以戚远对李慕婉十分亏欠,只要李慕婉行事不过分,戚远便什么都由着她。
所有人都深知李慕婉有仇必报的性格,再加上我又与戚远亲密了些,便更加惹怒了她。
想来戚远让我道歉,应该也是在保护我。
我故意调侃,“我可不敢要,如果被那位李大小姐知道了,我不知道又要在凌霄殿前跪多久,或者……直接被送进朗阴阁了也不一定。”
“你是清苑的人,与她何干?在凌霄谷,只有我一人能惩罚你。”
生怕戚远反悔,于是我见好便收。“那好吧,本姑娘就暂时替你保管着,免得又落到其他女子手中。”
我与戚远相视而笑。与他认识这许久,还从未见过他有哪一日是这样笑着的。
“九儿!”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转头望去,果不其然,是爹爹,而且身边还有御风哥和几个随从小厮。
天哪!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躲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出来闹个元宵,却那么恰好被抓住。以爹爹那说一不二的性格,想要继续留在凌霄谷,怕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