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那雨，那人，那夜
除夕夜，除了那顿必不可少的饺子和无聊透顶又不得不看的春晚之外，最让人津津乐道却又不好描述的，其实是守岁。
一家人熬着不睡觉，就为了等半夜的钟声敲响。到底守的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还有的人名为守岁，守着守着自己就睡了。
比如说老顾。
再比如……
“呼~儿~~呼~儿~~”
“哼~哼唔~~~哼唔~~”
“呼~呵~呼~呵~”
紫园的客厅里，搬出来的电视正播放春节晚会，主持人的声音和三种音色各异的呼噜声交织在一起，让两个正闲聊的女人一脸黑线。
两人身侧，原本为了一起守岁调整了位置的并排沙发上，两老一少三个男人正以哥仨好的姿势靠在一起，呼噜声一个比一个响。
“这三人，真是……”
蓝羽一脸的哭笑不得，抬手指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指谁，最后恨恨的点在小顾的额头上，顶得后者嘟囔一声。
“这男人啊，不管多大年纪都一个样！”
沈梅笑眯眯的起身，在最靠右边的老辛大腿上狠狠一掐，后者的呼噜声立刻就像是小鸡打鸣一般的尖锐高昂起来，随后顶着惺忪的睡眼茫然抬头。
“看什么看！滚回你房间睡去！”
沈梅没好气的抽了他一下，后者长呼出一口气，大概清醒过来后便老老实实的起身，嘟囔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迷糊着往客房走。
“你啊，就会欺负老辛，你们家老辛也是实在，任你这么欺负！”
蓝羽轻拍了她一下，言语中无不透着羡慕。随后也学着她的样子跑去左边掐老顾，只是后者的鼾声一停，隔不几秒就响起没好气的抱怨和冷哼。
沈梅捂着嘴偷笑，低头的瞬间视线扫过还在打鼾的小顾，却发现这货的嘴角也有笑意一闪而逝。
“噗~”
沈梅急忙转过脸去，差点笑出声来。
想想也是，小顾同学这一天不是被老妈揪着耳朵试穿各种各样的衣服，就是被老爸墨迹着一会儿下棋一会儿打牌，以他欢脱的性格，装睡倒是解脱了。
过不一会儿，待蓝羽把那一大一小都叫醒了赶去房间里睡觉，又追上去嘱咐小顾记得睡前喝水，这才摇着头回来，抱怨似的和沈梅说道：“这爷俩，脾气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我觉得小川性格很好啊，很懂事！”
沈梅笑着拉她的胳膊，两人回坐在沙发上，又嘀嘀咕咕的说起悄悄话来，不时的爆笑出声。
而此时，原本还睡眼惺忪，嚷嚷着别烦他之类的顾前川，一回到房间，眼睛就瞪的铃铛一般瞬间清醒无比。
飞快的把套在身上的线绒睡衣脱掉，套上保暖衣和厚厚的棉服，蹑手蹑脚的去开窗户。
屋外的院子里，一整天都不知躲去哪happy的刘枫已然出现，正扶着个梯子等候。听到窗户声响，先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连忙小跑着走近。
这会儿午夜的钟声还没敲响，各色霓虹仍在闪烁，但大部分住宅小区已经安静下来。
说是除夕夜守岁，真正能睁着眼睛到天亮的人没几个。
秀洲的朦胧细雨下个不停，空气中满是冷意。
苏悦撑着伞，站在护城河畔临水的一家特色民宿外，痴痴的望着院落中那盏昏黄的顶灯。灯下贴有剪花的窗户里，隐约能看到有一家三口守着电视机谈笑。
她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从这院子里的鞭炮声响起，便守在这一方只能远观，不易察觉的巷口一动不动。
在她身后相隔200米外的河畔树下，忘了带伞而导致浑身湿透的李旭，瑟瑟发抖的同时又一脸担心。
这种鬼天气，连他这种“彪”形大汉都快抗不住了，她一个弱女子万一躺在这，管还是不管？
这个时候，贴身侧兜里传来震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李旭便精神一震。
老板来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魔都通往秀洲的高速公路上，因大年夜空寂下来的路面忽然响起轰鸣。一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此刻已然开足马力，咆哮着穿越夜幕。
副驾驶上，开车向来求稳的某富二代一反常态，不停的催促刘枫加速。
“老板，再快咱就要飞起来了！这已经是最大马力了！”
“啧，你行不行啊，我看还有优化空间啊！你都还没上次苏悦开的快！”
顾前川一脸鄙视，连带对他的职业素养也展开了一轮怀疑，让刘枫恨不能把方向盘拔下来砸他脸上。
最讨厌这种自己不行，还对旁人指手画脚瞎哔哔的货了。
“哎呀，快点快点！再晚就要敲钟了，错过了多可惜！”
紧赶慢赶，钟声依旧准时敲响。
秀洲不同于魔都，古色古香的小镇上保留了许多旧时江南的特色建筑。新年到来的那一刻，西北方矮山上的古塔观里便有钟声越时空而来。
“咚~~~……”
苏悦微微扭头，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在她身前的院子里，一个年纪比小顾还小许多的男孩便点燃了挂在架子上的鞭炮，小跑着冲回屋子里。在敞开的门厅旁，一个身穿红袄的妇人笑着抓住他的胳膊，擦去他头发上的雨水。
似有所感，在推着儿子往屋内走时，妇人忽然皱眉，扭头向南面巷口看去。
细雨夜幕中一片黑暗，巷口空无一人，只有鞭炮声远远传出，在夜空下回荡。
苏悦撑着伞，疾步往回走，同时抬手捂住嘴巴，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只是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踏踏传出，一如某人的心情。
转过拐角，脚步声停。
景观桥前，一个围着格子围巾，和李旭一样忘记带伞的青年正含笑站在烟雨之中，背对着碧瓦白墙，看着她傻笑。
苏悦僵在原地，这一瞬间的呼吸，心跳仿佛全都停止，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男子。
好吧，其实在她出现之前，顾前川刚骂完李旭，明知道下雨也不提醒一下。后者则是黑着脸，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瞪着憋笑的刘枫。待听到脚步声近，几人来不及躲藏，前者转瞬摆出一副潇洒的造型，后两人则是小跑着冲进一旁的巷子里。
“呼~~”
狠狠的做了一个深呼吸，一股白气从苏悦的嘴里呼出。她忍了半天，但眼泪还是从眼角掉落，狠狠的摔碎在了石板路面上。
于是在下一秒，雨中那个万事都不萦于心，习惯以清冷干练示人的女子忽然扔了手中的伞，飞奔向伫立于前的小男人，狠狠的抱住了他。
“啧~”
东北面的暗巷里，两个高大且猥琐的身影再次向阴影里退了几步，其中一个还嘀嘀咕咕。
“你说，咱们是不是要换老板娘了？”
李旭没回答，眼神不舍的瞥过远处翻在地上的雨伞，抹着脸上的雨水再次打了个哆嗦。
秀洲的夜，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