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雲居集叙

夫士方藿食，下帷發憤，矻矻韋編之業，則不能舍帖括而爲古文詩歌。既離蔬釋屩，隨牒試吏，程石衡決之是務，則不能舍案櫝而爲古文詩歌。既已懸車焚魚，婆娑皓首，桑榆之日短，思爲子孫計堂構，則又不能舍持籌握算而爲古文詩歌。其可爲詩詞古文者，獨孝廉耳。蓋孝廉韋布甫脱，纓紱尚阻，懷鉛未置，負笈稍解，壁可無鑿，螢可無囊，無手板可執，無期會可赴，無刑名比詳可覈，而又無子孫堂構之托，可及時而料，故得置其力而古之詣，乃其人非舞裙則歌扇，非嬙施則陵陽，非夸毗結納則居間造請，又誰復舍快意要歡之事，俛首蠹魚而爲古文詩歌者。求之我明，獨越胡元瑞、吴黄勉之、張伯起三君子耳。勉之博綜極覽，學海閎深；元瑞雄思逸調，太阿新淬；伯起清言秀腕，春颸斐亹。雖小大殊别，而能自致其詣，於千百載之上，無弗同者。三君而外，其我紹和乎。紹和童而穎慧，甫弱冠，對公車，一時名鵲起，其才既異，而又不戀陽阿，不嗜激楚，不親小史，不逐蛾睩，不游閒結客，不揣摩押闔，日夕鰓鰓毣毣，嘔心剔腎，而與古人徒。今其集具在，鴻者筍簴，細者篎箹，麗者毳罽，素者阿錫，清者三危露，穠者徑寸醪，壯者漁陽撾，淒者别鶴操，朗者未央長樂，靚者椒房層成，勁迅者河伯怒濤，亶緩者洛神渡筏。或倚馬而就，或撚鬚以得，或掩關手竄，或植杖口占。要於兩漢六朝初盛之爲詩，東京以下昌黎而上之爲文，無所不模倣，無所不摭拾，雜出之而非龐，間得之而非詭。無論伯起，即勉之、元瑞，其相伯仲哉。説者謂三君，六月一息，無能九萬。紹和將摶扶摇而上，不難絶塵，奈何以孝廉盡之。夫三君雖白首公車，不得一命往，而名山大川刷青，業在所得，與仲孰多？以紹和才必第，即不第而如三君，豈與承明建章、天禄石渠之旁，轂丹朱而綬青紫者較得失也。且也紹和方未艾，美大而化，河清可俟，何有于三君。故謂紹和名位以孝廉盡，無不可；謂詩文以三君盡，則不可。

梁谿鄒迪光彦吉父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