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女君像
秦幽率先走了进去，长生愣得片刻，连忙抬脚跟上。
石门里的世界，宽敞明亮，没有灯火却犹胜灯火通明。
长生仰头一看，但见高高的天花板上竟是波光粼粼的水域，阳光穿过流水，照耀在汉白玉铺就的宫殿里，投下一层层油油流动的水纹。
两人循着歌声慢慢走近，圆形宫殿的中央，矗立着一尊等人高的石像，动人的歌声便是从石像的口中传出的。
“看！那石像会唱歌！”长生讶然道，回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摇摇荡荡，不绝于耳。
秦幽无语地横她一眼：“我看得见，也听得见。”
长生没趣地撇撇嘴，随着离石像越来越近，歌声也越来越清晰，但长生一个字都没听懂。
她有些紧张地背过手，按住碧落，低声问：“她在唱什么？”
秦幽皱了皱眉，不语。
长生顿时大悦：“哦！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
秦幽轻轻咳了咳，解释道：“漓水女君属鲛人一族，这歌是用鲛人语唱的，听不明白很正常。”
“鲛人？”长生仔细回忆了番，记得师父曾提起的奇人异事。
“我听师父说过，西海里生活着一种半人半鱼的种族，他们唱歌极为动听，甚至可以蛊惑人心。”
秦幽点头道：“鲛人一族确实有这种能力，不过那是成年以后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鲛人一族族群稀少，能位列仙班的也只有这位漓水女君。”
长生道：“所以那尊石像就是漓水女君？”
秦幽点头：“十有八九。”
长生听着歌声，渐觉眼皮酸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这曲子越听越像是哄孩子睡觉的摇篮曲，好困啊……”
说着，她按落碧落的手松开了，身体也开始变得松软，倘若面前摆着一张床，她可就要躺上去睡着了。
秦幽一听，立觉不妙，柔声低斥：“把耳朵塞住，不许听！”
长生闻言，一个激灵，立即警觉地用小拇指堵住两只耳朵，杏眼睁大，抵抗倦意。
两人走到石像面前。
长生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漓水女君像，虽然只是一尊石像，但容貌亦是妩媚动人，她身着广袖长裙，裙底甩出一条鱼尾，鱼尾上的鳞片，一片片雕刻得十分细致。
“原来漓水女君长这样啊！”
长生疑惑道：“楚君卓为什么要在这里建造这座宫殿？”
秦幽道：“或许这座漓宫本来就存在，只是后来被损毁，再后来，她的后人又重建了。”
长生两耳堵住，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看见他的唇在动，奈何她不懂唇语，只好撒手问道：“你说什么？”
秦幽扬唇一笑，对她道：“我想我知道楚君卓是谁了。”
长生经他这么一点拨，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楚君卓和她有一腿！”
秦幽的额角不自觉抽了抽：“你能不能有点建设性的想法？”
长生灵光一闪，一拍额际：“楚君卓是她的崽！”
秦幽会心一笑，总算她的脑子开窍了。
这时，歌声停了，那漓水女君像竟开口说道：“来者何人，见本君为何不跪？”
声音严厉，隐含怒意。
长生唬了一跳，原先她以为这石像会唱歌只是因为有人动了手脚，没想到它还会说话。
“她她她……活了？”她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秦幽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对石像道：“女君是长辈，小仙给您请安也是应该的，只是论仙阶，女君却未必受得起小仙这一跪。”
“放肆！”
女君像勃然大怒，挥舞起双臂，攻击两人。
秦幽携着长生迅速退离，长生咋舌道：“一言不合就动手，这女君脾气真差！”
“你也差不多。”秦幽插嘴道。
长生没来得及反驳他，女君像跃离原地，直接朝他们飞来，扬起手掌，击向长生。
“柿子捡软的捏，好没道理！”长生抱怨了句，摸出碧落，果断迎向女君像。
秦幽为她以卵击石的做法，捏一把汗，这丫头实在太虎了，她都不考虑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吗？
为避免悲剧发生，秦幽当机立断，抓住长生的后领子，一把提了回来，甩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也不同女君像客气，折扇一扇，一股劲风强势地袭向女君像，竟将它逼得连连后退。
秦幽并不打算与女君像多加纠缠，一扇过去，便又是一扇，一下接连一下，丝毫不给女君像踹息反攻的机会。
女君像在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下，节节败退，最后“咔吧”一声响，竟出现了裂缝。
到此，秦幽才住了手，翩然站在女君像面前，看着它的身体慢慢龟裂成无数块。
长生不由拍掌惊叹清幽的厉害，果然神仙就是神仙，揍起石头来，就是这么不费吹之力。
眼瞅着女君像破碎的身体一块接一块掉落，宫殿中央忽然响起惨烈的呼声：“不！”
继而，女君像的底座一掀，楚君卓那白色的身影爬了出来，如同离弦的箭矢跑向那逐渐瓦解，倒落的女君像。
然而，等他接近时，女君像仍是“轰隆”一声，轰然倒塌，碎成无数石块，静静躺在地上。
楚君卓呆怔当场，如同失了魂一般站着，蓦地，他双膝一软，颓然跪下，颤手捧起地上的石块，缓缓揣进心窝，犹如捧着心爱的宝贝。
长生目露同情地望着这一幕，方才还咬牙切齿要找他算账，此刻竟动了恻隐之心。
她走到秦幽身边，轻轻嘟嚷了句：“你看你，把人家亲娘碎成一地，人家哭得多伤心啊！”
秦幽就奇了怪了，楚君卓明明是背对着他们的，她怎么就能看得见他哭呢？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哭了？”秦幽好笑地回问了句。
长生一脸理所当然：“还用看吗？感觉！用心就能感受到了，就算他没掉眼泪，心里也肯定哭惨了。”
楚君卓听着身后的风凉话，湿润的眼眶渐渐干涸，赤红而干涩的眼睛散发着恨的灼意。
他慢慢放下石块，猛地回头，斜长的刘海被带动着飘了起来，秦幽和长生这才得以看见他一直遮掩着的右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