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没有结果的表白
长生溜得远远的，掐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脚尖一转，又折返回来，她当然不是什么安分人，这等仙家八卦，若是错过，可是会令她后悔得吃不下大餐的。
她就近躲在草丛里，悄然拨开杂草，津津有味地窥视起这二人的纠葛。
但见紫莲将外袍恭谨地递到秦幽面前，小心翼翼地道：“公子的衣服忘了拿了，紫莲本想先洗干净的，但仓促之下，没来得及，公子莫怪。”
秦幽以扇尖一挑，外袍飞了起来，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紫莲手里一空，突觉心里也空落了一片，她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目光有些茫然。
秦幽道：“物已归还，姑娘早点安歇吧。”
他的声音很温和，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用心辨别，便能感觉其中的冷淡与疏离。
感觉虽然微妙，但沉浸在美妙幻想中的少女，却是敏感的，紫莲知道他要离开了，这一别，极可能再没有见面的机会。
秦幽向后退了一步，转身之际，紫莲忽然脱口唤道：“公子！”
秦幽只得回头：“姑娘还有事？”
举止温柔，言语有礼，却似隔了巨大的鸿沟，无法逾越。
紫莲双手交握，静默片刻，陡地深吸口气，豁出去道：“紫莲自从见过公子，便心心念念，难以忘怀。”
躲在草丛里的长生听了，眼前一亮，好戏终于上演了，真是激动啊！
她暗暗握住一把草，暗赞这姑娘好样儿的，居然够勇气去供秦幽那颗大白菜！
秦幽听她起了头，必是不说尽不罢休的，他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神态，好像对方的告白，完全与他无关。
紫莲暗自握紧双手，原怕自己不自量力，会惹他嘲笑，秦幽的从容，令她那颗忐忑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爷爷看穿了我的心思，也劝我莫做痴想，我原想着此生应当无缘再见，也就埋在心底，不再提及了。”
言及此，她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可是，上天偏又让我见到公子，虽知只是意外，却不免又起了不该有的念头，爷爷怜我痴心，这才大胆说媒，唐突了公子，都是紫莲不好。”
秦幽方要开口，却叫紫莲探出手，拦阻了话头。
“公子别说话，听我说，我怕这一断，便没有勇气说了。”
她巴巴望着秦幽，眼中氤氲着水汽，几乎是在乞求。
于是秦幽不语，只回她一个微笑，示意继续。
紫莲慢慢垂下手，左右手互相绞弄着手指，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我有预感，这次一别，定再无相见之日，有些话留在心里久了，会害病，唯有说出来才畅快。”
说到这里，她霍地抬眸，迎着他的目光，一鼓作气道：“紫莲喜欢公子，但与公子无关，只要公子以后，偶尔能想起我便好！”
语落，她闭上双目，双手按落心口，掌心下的心跳扑通扑通，快到要跳出喉咙口。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连续三次之后，心跳开始趋于平稳，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痛快。
蓦地，她“噗嗤”一声，笑将出来，眼睛慢慢睁开。
她的目光不再充满希冀与祈求，她的笑容灿烂如同暖阳。
秦幽忆起初见她的第一眼，她便是如此生动，宛如莲田中畅游的精灵，自由，快乐。
“好了。”
她背过手，大大方方道：“我说完了，心里舒服多了，我回去了。”
言毕，没给秦幽告别的机会，她迅速掉头，迈开步子，奔进院子，很快，便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屋门在她背后关上，屋里那半明半昧的灯光也随之熄灭，黑暗充盈着秦幽的视野，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长生静静窥视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在紫莲离开她视线的那一瞬间，她分明注意到了她眼角的一点泪光。
无论多么嘴硬，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姑娘，怎么可能说放下便放下呢？
长生窝在草丛里，揉了揉自己的心口，嘀咕道：“怎么心里酸酸的？喜欢错人的又不是我。”
不过，话说回来，这场戏可真没意思，既没有美人投怀送抱，也没有郎心踌躇，欲迎还拒，更没有哭天抢地，大骂负心郎，就这么平淡无奇地结束了。
真没劲儿！
神游间，头顶上忽然罩下一片阴影，遮挡了不甚明亮的天光。
长生心中一凛，待反应过来，已然不及，那片阴影，已兜头罩在了她身上。
长生骇了一跳，挣扎着将罩住她的东西扒拉下一看，却是秦幽的那件外袍。
一阵从容不迫的窸窣声，由远及近而来，那是鞋底踏过杂草的声音。
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压到她脑袋上，那影子的主人是谁，毋庸置疑，便是化成灰她都不可能认错。
长生慢慢抬起头来，对上秦幽那洒脱的身影，他一手摇扇，一手负背，背光下的面容看不清楚，但在长生脑补来，必是狡黠而可恶的。
长生骤然站起，将手中外袍掸了掸，抻开，披到他身上，煞有介事道：“你看你，好好的衣服，怎么能乱丢呢，幸亏运气好，砸到的是我，我大度，不和你计较，万一砸到其他人怎么办？”
秦幽顺势张开双臂，晶亮的凤眸戏谑地瞧着她。
长生偷窥，被抓个现行，心里有些发虚，脑子一时卡顿：“干嘛？”
秦幽长长地慨叹一声，对她的智商表示堪忧：“穿上。”
长生胸口一堵，只觉这人真不是一般的欠揍，若非她揍不赢他，她一定会把他吊树上抽一顿。
长生憋着一口气，半眯起眸子，挑衅地看着他。
秦幽只是抬了抬下巴，懒懒开口：“云水珀不要了？”
长生顿觉心塞，她使劲拍了两下胸口，硬撑着挤出一个凶狠的笑容，给他套上衣袖：“我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连件衣服还不会穿呢，亏得我心善，不会嘲笑你，换做其他人，早就笑掉大牙了。”
长生动作粗鲁地为他穿上外袍，絮絮叨叨，发泄着胸中闷气。
直到秦幽扬起折扇，她才警觉地住了口，脖子一缩，双手抱头，就地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