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对峙
在陈管事极具误导性的号召下，乡民们那隐忍未发的怒火果然被激了出来。
没有人记得这场争执的最初原因是什么，也没有人记得要给那死去的林大讨还公道。
只听得某人一声高喊：“骗子！神棍！打死他们！”
而后一呼百应：“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群情就此激涌，场面便再也控制不住，乡民们突破护卫的警戒，如潮水般涌向二人。
这架势，就算这群人不动手，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淹死他们俩了。
长生握紧剑柄，提剑防卫，却被秦幽一把握住。
他悄然回眸，对她眨了眨左眼，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别怕，我在。”
他轻声说着，随即将她扯到身后，挡在她身前。
长生望着他修长挺立的背影，不由怔住，心间莫名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似喜悦，似感动，似温暖，心跳有点快，鼻端有些酸，就像新雨后的春笋，悄然冒了头，新鲜的感受，复杂难言。
自小到大，她受过师父、师兄，无数次保护，她会感动，会担忧，有时也会愧疚于自己的弱小，但也仅是如此。
她的心从未像此刻一样，有一种被包裹着，被悉心呵护的柔软。
秦幽扫视过愤慨的乡民，抬起干净修洁的手，挡在他们面前。
他翩然尔雅的举止，举世无双的外表，绝世出尘的气质，轻易虏获了一大票人的心。
尤其是那些间杂在男人堆里的农妇们，顿时晕生双颊，两腿发软，人都快晕了，更别提继续追打了。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隔着不到十步的距离，仰望着眼前这风采卓然的男子，不知不觉，竟生出一股敬畏之心。
秦幽缓缓放下手来，将这局面的处理踢给了楚君卓：“在下欺瞒各位，的确不该，但楚城主既然在此，总得给他点儿面子，听听他的意见吧。”
秦幽说话，总是透着一股令人心醉的馨香，就像他酿出来的酒一样，不浓烈，却深刻，总在不经意间，如春风般送进人心，将坚冰融化。
眼见乡民们受到他的蛊惑，戾气渐弱，楚君卓终是按捺不住，缓缓站起，对众人道：“虽然两位真人并非出自同门，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降鬼的本事，如果他们能解漓水之危，又何必拘泥于这点小事。”
楚君卓自带一身王者之气，又有身份加持，言语之中的分量，不言而喻：“至于，长生真人杀害林大一事，大可延后处置。”
这时，那林大家的妇人，再次痛哭流涕，俯首拜道：“谢城主为小妇人做主！”
两个孩子围着林大的尸身，闻见娘亲的哭声，也跟着哀哀哭泣，稚嫩的童音最能引起人们对弱者的怜悯。
本是有待详查的事，因着楚君卓模棱两可的表述，便在乡民心中先入为主，板上钉钉了，好似杀害林大的凶手，就是长生。
长生一听，心中不忿，正想出头，却叫秦幽伸臂一拦，只得忿忿然作罢。
乡民们纷纷响应，立时呼喊着要长生和秦幽捉出水鬼。
秦幽待得这波喊声静下，竟耸了耸肩，对楚君卓笑道：“做不到。”
三个字令众人皆是愕然，楚君卓本以为他俩必要挣扎一番，但水底无鬼，随他们怎么折腾，都不可能有动静，他自然放心。
一旦捉不出水鬼，无法向乡民交待，乡民的信任将降到极点，怒火将会湮灭他们，到那时，再推波助澜一番，他很好奇，他们要如何翻身？
但眼下，此人竟直言“做不到”，是做不到抓水鬼，还是不想做法捉鬼？
长生惊愕的是他堂堂神仙，居然也有做不到的事，她不解，凑近他耳畔，悄声问：“为什么做不到？”
她不相信，他看不出那些乡民眼中重新凝聚的怒火。
秦幽微微侧头，也悄悄告诉她：“水下无鬼。”
长生心中一凛，言简意赅，验证了她的想法，也让她如遭雷劈，僵在当场。
没有水鬼，却主动提议开坛做法，还让她去捉鬼，这大仙，是嫌日子过得太无聊，没事找事，拿她开涮吗？
陈管事见城主不语，立即意会，主动跳出来，沉声质问二人：“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根本没有本事捉鬼？”
长生真是受够这窝囊气了，她挤到秦幽身前，反驳道：“这水底根本没有鬼，有什么可捉的？”
不想，此言一出，反倒给了陈管事把柄，他义正辞严地诘问长生：“我漓水子民，饱受水鬼戕害，你竟信口雌黄，一句没有就想糊弄过去？若是漓水无鬼，为何你们要来此开坛做法？”
陈管事这一问，就像火星掉进了油罐子，瞬间炸开了。
乡民们七嘴八舌，开始叫嚣，有的咒骂二人是骗钱的神棍，和以往来招摇撞骗的没有区别，就该千刀万剐，以作警示。
有的控诉二人昧着良心，否认水鬼的存在，不仅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更是在忽悠众人陷入危险。
有的更是直接提议，将二人打死，沉潭，火烧，说不定能起到震慑水鬼的作用。
长生被他们吵得头疼，更为自己蒙冤而恼火，她性子一起，举起铜钱剑，猛然大喝一声：“够了！”
那林大家的俩小孩见状，立即嚎啕大哭，嚷嚷着害怕。
妇人忙将俩孩子搂进怀里，瑟缩着哭哭啼啼，又勉然硬气道：“你这恶毒的杀人凶手，大庭广众下竟还想行凶，有我在，你休想动我孩子分毫。”
“我……”
长生百口莫辩，这脏水泼得她都气笑了，谁拿她家娃娃放眼里，这手上的铜钱剑既动不得真格，便起不到威慑作用，拿在手里简直像握着小童的玩具，可笑至极。
长生气恼不已，索性将剑抛在地上，踩了几脚。
陈管事离她近些，还道她要作妖，本能地退缩一步，又在她轻蔑的笑容中，迅速恢复仪态。
就在这时，乡民中有人出头道：“依照咱们这里的规矩，装神弄鬼，欺骗乡民，杀人行凶，都该抓起来沉潭，求城主主持公道，万不能包庇他们，叫他们逃了。”
陈管事怒指那人道：“什么包庇？城主向来处事公道，你竟敢胡言诽谤，来人……”
不料，那人竟挺身而出，打断他的话，理直气壮道：“城主若不能为我们做主，便是包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