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阴性乳腺癌怎么治疗?
三阴性乳腺癌
很多类型乳腺癌已经成为慢性病,大部分患者得以长时间生存,不少人能被治愈。但还有一种类型的乳腺癌很让人头痛,那就是三阴性乳腺癌。
什么是三阴性乳腺癌呢?
它是指病理染色报告中,3个重要指标都是阴性的乳腺癌亚型。这3个指标就是前面反复提到的雌激素受体(ER)、孕激素受体(PR)及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2(HER2)。
图24就是一个典型的三阴性乳腺癌的报告。
图24 三阴性乳腺癌病理报告
可以看出,这位患者的ER、PR和HER2表达都是阴性的。
从前文大家应该知道对于乳腺癌而言,ER、PR和HER2不只是区分乳腺癌亚型的标记,也是重要的抗癌靶点。
对于激素受体阳性(ER+、PR+或ER+PR+)乳腺癌来讲,生长依赖激素受体信号,所以可以使用各种内分泌治疗和CDK4/6等靶向药物。
对于HER2阳性(HER2+)乳腺癌来说,生长依赖HER2蛋白,所以可以使用HER2靶向药物。
而三阴性乳腺癌治疗效果之所以不理想,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它不表达这些靶点,没有明确的靶向药可以用。多数患者的治疗药物还是以化疗为主。
PARP抑制剂
除了现有治疗方案落后外,三阴性乳腺癌还有几个危险的生物学特性:
•发病年龄早,高发于40岁以下的女性。
•癌细胞侵袭性高,容易转移。
•基因突变多,对化疗不敏感,容易耐药,容易复发。
•不同患者差异大,生物学复杂,研究难度大。
前几年知名歌手姚贝娜因为乳腺癌去世,从她的年龄、疾病进展速度和治疗方案选择等综合因素来看,很可能是三阴性乳腺癌。
正因为挑战很大,所以三阴性乳腺癌是目前乳腺癌研究的重中之重,也是新药开发针对的重点人群。
那我们有进展吗?
有的!
最大的突破应该算是PARP抑制剂的出现。
通过对三阴性乳腺癌患者的基因分析,发现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携带了特定的BRCA1或BRCA2基因突变(下面统称BRCA突变),不少都是先天遗传的。
如果细胞携带了BRCA突变,就特别容易患癌。因为BRCA是抑癌基因,专门负责修复体内的DNA突变。由于环境的影响,我们身体里随时随地都在发生DNA突变,幸好有BRCA这样的守护神,保证了绝大多数突变都能被修护还原。但如果BRCA自己突变失效了,那DNA修复能力就大大减弱,细胞会更容易积累突变,患癌概率也就增加了。
美国影星朱莉就是因为从母亲那里遗传了BRCA突变,预计有超过75%的概率会罹患乳腺癌,因此仅仅30多岁就选择预防性切除了乳腺。
在过去10多年,药厂一直努力开发特异性药物来选择性杀死BRCA突变的癌细胞,最终开发出了一类新的靶向药:PARP抑制剂!
2014年,FDA批准了第一个PARP抑制剂,阿斯利康的奥拉帕利(利普卓)上市,用于治疗BRAC突变的卵巢癌,2018年,它又被批准用于治疗携带遗传性BRCA基因突变的乳腺癌患者,其中很多都是三阴性乳腺癌。
临床试验显示:对有BRCA突变的乳腺癌患者,奥拉帕利完胜化疗药物!
客观响应率,奥拉帕利组59.9%,化疗组28.8%。新药1:0!
显著副作用比例,奥拉帕利组36.6%,化疗组50.5%。新药2:0!
无进展生存期,奥拉帕利组7个月,化疗组4.2个月。新药3:0!
从各个指标来看,对BRCA突变的患者而言,奥拉帕利都比化疗药物更好。整体来看,新药降低了42%的肿瘤进展或死亡风险。对于三阴性乳腺癌的效果尤其明显。
奥拉帕利并不是唯一显示出效果的PARP抑制剂。
2017年底,辉瑞公司宣布它的PARP抑制剂talazoparib也在三期临床试验中取得成功,显著延长了携带遗传性BRCA1/2基因突变的晚期乳腺癌患者的无进展生存期:对照的化疗组只有5.6个月,而talazoparib组的数据是8.6个月,延长了3个月。客观响应率talazoparib也是完胜化疗,分别是62.6%和27.2%。这个数据都和奥拉帕利类似(图25)。
这项研究的论文于2018年8月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
图25 talazoparib与化疗药物临床试验对照
目前talazoparib已经在美国和欧洲都提交了上市申请,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被批准,给患者带来另一种选择。
为什么这些研究中要反复强调BRCA突变呢?因为如果是没有BRCA突变的三阴性乳腺癌,PARP抑制剂整体效果不理想,甚至可能还不如化疗。
为什么有这样的选择性?
这就涉及BRCA和PARP的生物学功能了。刚才说了,BRCA是细胞内负责修复DNA突变的一类主要蛋白,PARP也是,这两组蛋白是守护我们细胞DNA稳定的“左右护法”。
BRCA突变的癌细胞,对PARP抑制剂特别敏感,原因是它们比没有突变的细胞更离不开PARP。
为什么呢?因为BRCA突变带来的DNA修复缺陷对癌细胞来说是双刃剑。
一方面,它是优势,让癌细胞能更快地发生基因突变,进化得更快,更容易产生耐药性。
另一方面,它是劣势,因为已经发生BRCA突变的癌细胞如果再没了PARP,就会导致彻底的DNA崩盘,很快就会死亡。
一点混乱是优势,彻底混乱就崩盘了(图26)。
图26 BRCA与PARP
所以,PARP抑制剂对BRCA突变的乳腺癌或卵巢癌效果很好,但对没有BRCA突变的癌细胞效果有限。
同样的原理,PARP抑制剂也不会大片杀死正常细胞,因为它们也有正常BRCA蛋白。这也保证了这个药物副作用比化疗更可控。
PD-1/PD-L1抑制剂
除了PARP抑制剂,免疫疗法也是值得关注的点。
这几年最热门的抗癌药,就是PD-1/PD-L1类免疫药物,比如纳武单抗(nivolumab;商品名:Opdivo®,也叫O药,欧狄沃®)、派姆单抗(pembrolizumab;商品名:Keytruda®,也叫K药,可瑞达®)或阿特珠单抗(atezolizumab;商品名:Tecentriq®,也叫T药)。这些药物在一些晚期癌症患者身上取得了很好的疗效,尤其是黑色素瘤、肾癌、霍奇金淋巴瘤等。
PD-1免疫药物在部分三阴性乳腺癌中也有效。
比如,2017年公布的临床数据显示,如果三阴性乳腺癌高表达PD-L1蛋白,那么派姆单抗用于一线治疗的时候,40%的患者肿瘤得到控制,其中20%左右显著缩小。类似的,用阿特珠单抗作为一线药物治疗PD-L1高表达的晚期转移乳腺癌患者时,两年存活率接近50%,显著超过了历史数据。
这些新闻都让人兴奋。
现在问题是一线单独用药有一定效果,但用于二线治疗的时候就差多了,比如,用派姆单抗后,只有5%的肿瘤显著缩小。
这些结果提示,如果三阴性乳腺癌要单独尝试免疫疗法,尽早使用成功概率更大。
免疫疗法不应该等到最后才考虑
对于已经对一线化疗耐药的患者怎么办呢?
5%的肿瘤缩小比例显然很不给力。给下一步免疫疗法研究提出了两个重要方向:
1. 寻找能预测这5%患者的生物标记物。从数据来看,虽然单独用药只有5%的肿瘤缩小,但一旦起效,就能对患者产生持续效果。如果能提前通过一些检测找到这5%会响应的患者,就能实现精准医疗。
2. 寻找能和PD-1药物配合的其他疗法,提高响应率。对于另外95%单独使用PD-1疗法无效的患者,需要其他疗法。这或者是全新疗法,或者是包含PD-1药物的组合疗法。目前,化疗、放疗、靶向药物、其他免疫药物都是潜在能和PD-1联合使用的候选者。
关于更多乳腺癌中的免疫疗法问题,我们会在后文详细讨论。
除了PARP抑制剂、PD-1免疫疗法,还有很多别的新药在针对三阴性乳腺癌的临床试验中,包括trametinib(MEK抑制剂)、恩杂鲁胺(AR抑制剂),甚至还有全新的治疗方式,比如溶瘤病毒、肿瘤浸润淋巴细胞(TIL)疗法等,有些已经开始露出一些曙光。
毫无疑问,三阴性乳腺癌是目前乳腺癌中最棘手的一类。但随着精准医学的发展,新技术的不断涌现,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三阴性乳腺癌也能够得到有效的控制,成为不再致命的慢性病!
小结
• 三阴性乳腺癌细胞不表达雌激素受体(ER)、孕激素受体(PR)或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2(HER2)。它是目前乳腺癌中最棘手的一类,预后相对较差。
• PARP抑制剂,包括奥拉帕利、talazoparib等的出现给携带BRCA突变的三阴性患者带来福音。
• 免疫疗法对三阴性乳腺癌的治疗还在探索和优化中,部分患者会从中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