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二岁的信任
唐羽止不住自己的呕吐，秦弋阳没办法管那么多，直接在背后把唐羽抱走，留下唐河一个人在原地不明所以。
这一次发病，唐羽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很快就被转移进治疗室，护士帮她换了衣服，她就呆呆地坐着，变成了谁来也不愿意说话。
秦弋阳通知了秦雨晴后，接到顾卿言打来的电话。
“唐小羽现在怎么样了？”顾卿言说话很急促，应该是在赶路。
“她现在在治疗室。”秦弋阳不怀疑顾卿言是怎么知道的，可以猜出他在医院安排人，“我现在在这里，我姑姑也很快过来，你不用太担心，先专心比赛——”
“你觉得我还能专心比赛吗？”顾卿言怒断秦弋阳的话，“那天如果我再早一点到场，她就不会出事！我现在多怕她——”
唐羽出事是唐河监管不周，就算顾卿言早点出现真的可以避免危险发生，事情发生终归不是他的错——但秦弋阳作为唐羽的亲人，怎么没有私心呢？如果能早几分钟，唐羽就能摆脱危险的话......
“好，你过来吧。她现在不愿意见任何人，也不愿意说一句话。”
关心则乱，两人拿着手机相对无言，过一会后，顾卿言才问：“她发病之前见到什么人，除了你，还有谁？”
秦弋阳没有回答，顾卿言多问一句，“唐河？”
“是。”
...
唐河处理好身上的污渍，也来到治疗室门口。
秦弋阳十二分警惕，阻止他的前进，“我觉得，唐羽现在最好谁都不要见！”
唐河当即发怒，“秦弋阳，我就问你一句，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
“没有资格？唐河我告诉你，秦家不欠你，唐羽也是我秦家的女儿，我们也能随时帮她改名换姓！我现在是从小把他带大的亲哥，这就是我的资格！”
“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女儿交给别人家养吗？！还真是会给自己说话！这么说，我还怕你把我女儿卖了！”
治疗区域不允许吵闹，好些护士出来阻止他们越骂越凶。
在两人停下的片刻，走廊里安静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尤其入耳。
唐河和秦弋阳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只见女人来势汹汹，看见唐河就着给他一巴掌，吓得周围的护士赶紧提醒劝架。
唐河不可置信地看向秦雨晴，只见秦雨晴一副要杀了他的势头，红着眼大声怒斥：“你还有脸回来！还有脸说别人要卖女儿！到底是谁卖女儿！”
秦弋阳默默退后，冷静下来站到自己姑姑旁边。
这会唐河刚想开口辩解，病房里面的女孩突然大喊一声。
“走开！”
撕心裂肺，像是被火焰灼烧时痛苦的呐喊。
医生们赶紧把门外和病房里的护士全部请走，留下主治医师陪着她。
走开啊！你们都走开啊！
好想逃跑！
手中的东西被紧紧拽在手里，那是刚刚医生问了很多遍以后，为安慰而拿给她的:游戏机。
女孩不想见到任何人，她只说一句话“游戏机”。
外面在吵什么呢？好吵。
唐羽闭上眼睛，突然觉得很孤独无助，他们人人都很烦，对她的关心都好像带着千百斤重的压力，在他们身边，她不过就是一个拖油瓶而已！
她也不想做拖油瓶的。
很久以前，妈妈忙工作，她就跟着表哥，去哪里都可以；后来表哥也为家族而忙碌学习，她被交由顾卿言照顾。
可之后呢？
从以前在顾卿言家住过一个月以后，好像照顾她的人，一直是顾卿言。平常顾卿言会特地来到她和妈妈的小房子，特地叫她起床，帮她扎头发；周末她和表哥玩游戏，顾卿言总会帮她准备吃的，也会亲自辅导她功课......
唐羽逐渐深睡，外头的事被她抛在脑海之外......
医生把唐羽放在床上直接推回病房，阻止她急躁的家人靠近她。
开始以为唐羽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和人相处时只要不触碰男性就不会有逃避等等抑郁的状况，如今看来，要重新下定论了。
...
晚风习习，唐羽一个人坐在病房里，抱腿侧头看着外面的天，天上有些许星子，她看得很清楚，扑闪扑闪，像极了巫女的魔法。
唐羽知道外面坐着她的家人，他们都以为自己睡着，也被医生要求不能进入房间内影响她的情绪。
其实她什么都懂，只是她应该听话一点，什么不该做的，什么应该做的，单独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就应该不让他们担心才对。
突然，病房中靠近走廊的窗被悄悄拉开了！唐羽一颤，转头望向窗户，不知道被窗帘掩盖住的窗户到底是被谁打开的！
窗帘被缓缓掀起，唐羽只见熟悉的面孔出现时，她吊起来的心瞬间稳定，露出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
顾卿言来时没有惊醒在走廊外的秦雨晴和秦弋阳，他偷偷开窗想瞧瞧唐羽如今的状况，可他看见的不是一个睡的正香的女孩，而是抱着游戏机独自坐在病床上，正向他看过来的被他惊吓到的女孩。
顾卿言在电话中听秦弋阳陈述，一直在担心小唐羽会因为这一次发病，会离他越来越远。之前是不敢和他接触，那万一她不再和他说话，那该怎么办？
可是女孩笑了！
那一笑，融化他心里面聚落的冰山，如同春暖的阳光。
...
顾卿言趁大家不注意，跳进病房里，走到女孩身边，女孩也一直看着他。
他拉起床边的被子把女孩裹住，坐在她的面前，认真地请求道：“这样...我现在可以抱抱你吗？”
泪腺被天使落下咒语，她点点头，转而被人狠狠地抱在怀里，唐羽伸出手抓住被子的一角，在顾卿言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惊醒本在外面休息的人。
“我不想在医院了，我要回家，我想玩游戏......
我会听你的话，我...呜...我会好好做作业，按时吃水果......
你带我去玩，我要穿好看的衣服，你要帮我扎好多好看的发型......
我是不是个麻烦鬼...爸爸不要我...妈妈..妈妈因为我每天都忙着......忙着......工作，哥哥......总是...总是不顾舅舅和舅妈的反对...也要来照顾我......”
顾卿言紧紧地把女孩抱在怀里，只能把她抱在怀里，心痛也只能化作泪水，陪着她留下。
“不是的......不是的......”
病房门外，秦雨晴抱着秦弋阳泣不成声，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所谓定时回来对女儿的陪伴，会成为对她的伤害......
...
唐羽哭得累，可能还因为晚上着凉，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来连顾卿言裹着她被子都忘记了，直接缩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唐羽发现自己身边只剩下顾卿言，原本围着她的妈妈和表哥都没有出现。
唐羽伸出手，大胆地戳戳顾卿言的脸，莫名觉得好玩，又多戳几下，于是趴在她床边的顾卿言就被戳醒，一把捉住她的手，害得她疼了好一阵！
“饿吗？”
唐羽瞧着面前的人，点点头。
顾卿言电话交代人送早餐过来，就好像平常在家里面一样，赶唐羽起床刷牙。
很快，门外就有人送来早餐，与此同时，还有一套很可爱的衣服，他知道这些都是秦雨晴准备的。
昨晚唐羽睡着以后，经过他和秦雨晴的商议，又询问过医生的意见，最后决定，在唐羽真正恢复以前，由顾卿言照顾唐羽。
唐羽换上新衣服，拿着梳子来到顾卿言面前。
而顾卿言比唐羽更加小心翼翼，生怕面前脆弱的玻璃碰了碎了，“我可以帮你梳头吗？”
唐羽果真比之前好了不少，愿意让顾卿言像从前那样替她梳头。
真的可以吗？他怎么没看出来女孩在被梳头时一直捂着嘴巴忍耐不适感呢？
顾卿言趁此机会轻拍女孩的脑袋以示鼓励，既然她都那么努力信任自己，那他就更加不能让她失望！
之后又快一个多月，唐羽真的没有再真正发病过，除去有时候走出病房，会不小心碰到人，她会呕吐很久以外，和顾卿言的普通接触，已经逐渐恢复正常。
这种心理洁癖，只对某种对她看来抵触事物所产生的抵触抗拒，只要患者愿意，脱敏治疗就可以起到疗效。
然后慢慢地，秦弋阳也重新来探望她，医生就建议顾卿言开始让唐羽接触她曾经接触过的东西，慢慢地，已经能顺利地和秦弋阳握手......
直到她恢复到和看上去和从前一样......
*
那时，每当唐羽再次做噩梦的时候，她总会听到耐心的安抚。
“嘘...别怕，我在。”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唐羽慢慢睁开双眼，恍惚觉得十二岁的一切历历在目，她和从前一样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而在她旁边的仍然是最好的顾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