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本无所畏惧8
无论多美好,或者多悲伤的故事或事故,终将敌不过时间这个怪兽,日渐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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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的地盘,她不用妆扮。
他需要。
游向晚先出门一趟,半分钟后回来,手上勾了一顶农民式的旧草帽,递给他。
等她收拾好准备关门时,才发现这个家伙手上还呆拿着帽子,沉思着久久不动。。
游向晚很严肃:“戴上!你头顶上的白纱布太显眼了,不戴可不行。”
男人不太情愿地看着帽沿,上面一圈黑色的汗渍污垢又脏又臭。
游向晚更严肃了,甚至是严厉地看着他:“相信我,这是老王家最干净的了。”
他摒住呼吸咬着牙戴上了,然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狂奔向厕所...
等他虚弱地出来时,她正施施然站在门边,双手环胸盯着他看。
“洁癖?”
如果他不克服,那就趁早滚蛋。
他苍白着脸摇头,双眼微红,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子生病后的脆弱,头顶上的脏帽子却戴得稳稳当当的。
不是洁癖就好。够狠!吐都要戴,与当年的她不遑多让。
一股名为同类的感觉自心底升起,都是能对自己使狠手的人啊,她的心情莫名好转起来。
他戴着脏污的帽子,套着浅灰色带帽卫衣,短了半截的黑色运动裤,脚上是一双中性的拖鞋,怎么看都是社会最低层的人...可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是生人小白脸,又太干净了,即使戴着草帽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这里是郊区最低层的地方,杂草丛生,垃圾落叶碎石到处都是,有纹着乱七八糟毫无美感龙虎犳的浪荡子,有脏污的流浪汉,有叨着低劣香烟穿着花裤叉的愤青,也有被社会抛弃,放弃自我在这里混吃等死的老头子。
独独没有他这样的。
这里是三不管地段,是连城/管都懒得来的地方,是与现代化大趋势相违背的恶劣之地。
她随手在门前的花圃上抓了一些半干的泥巴,拍在他的肩膀,裤子,甚至揉了一把在他的下巴上,让他不再干净剔透。
然后恶劣地露出微笑,等着他再一次狂奔向厕所...
然而并没有。
于是她决定来一些更狠的。
“你去那里把脚和手弄脏,半脏不脏的那种,特别是指甲缝里要留有黑泥,这是这里的标配。”
他抿嘴极不情愿,难得反驳:“可是你是干净的。”
她严肃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住在这里几年,这里哪一条路上有几只蚂蚁我都一清二楚。而你是外来客,见不得光的那种,明白吗?”
当年,她来的时候也是格格不入的,打了几波找碴想抢她东西的人后,就格格都入了。
...
出门。
游向晚顺手拖过路上的脏麻袋让他背上,叫他背驼一点,走路姿势歪一点,看着八成像一个捡破烂的了。她拍拍手,终于满意了。
游向晚走在前头,双手插在连体裤两边的侧袋里,大步流星,腰上那一串似银非银似铁非铁的巨大钥匙串咣啦咣啦作响。
他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相隔几米。
想到了什么,他追前几步与她并列着走,说:“请问,那个...我...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她目视前方,以及四面八方,极快地回:“游向晚。”
他低声呢喃:“婉,好字,婉态柔情,分姿绰约.....”
她转头,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嘲弄:“说人话!游泳,方向,晚上。”
呃。
他反应也快,马上接口:“那,我叫你游游。”
他说得简单,而她明显呆了一下。
以前高中的同学大多连名带姓叫她游向晚,勇哥叫她小晚,柠檬叫她晚晚,菜档口和面馆的长辈叫她小晚。
游游这个小名只有妈妈才这样叫她....
四年了,妈妈自窗台上轻轻一跃的身影,那翻飞的红裙剐心窝的痛苦仿佛也敌不过时间这个怪兽,日渐失色。
也许,等她将那满地红梅全都忘记时,心就不会再痛了吧。
会吧?
他敏感地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下来。
“游游,怎么了?”
她没哼声,带着他穿过桥洞,下意识地向车子落水的反方向走。
他不知道具体路线,却一过桥洞后即警觉地拉开两人的距离,相隔十米远。
她没有去落水的江边,甚至于眼尾都不扫那边一下,就像完全不知道车子掉落水的事情。
拐弯再拐弯,远离大江半小时后来到小集市。
市场里人来人往,卖鱼的卖菜的卖假首饰的...各种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各种味道混成一团,除了汗臭味,还形成一股极燥的人气。
人群中,她在卖青菜的档口招手叫他过来,然后抽出一沓零钱出来给他。他默契地接过钱,没有多问。
“你去买一些必需品,然后我们回去。”
他听话地接过零钱,去买了几样东西,然后一路沉默,随着她七拐八弯,抄小路回到小棚。
她把青菜和肉先拎进厨房,然后亲自下厨,边做菜边思考一些之前忽略的问题。
他在厅里摆弄刚刚在路上小摊子上买到的一张半防水大海报,海报是《星你》的韩国女神,极美丽。
这几天他一直都是睡在厅里的沙发上,他准备用它把墙上一条小缝挡住--正值秋风起,半夜的风不说刺骨,但还是挺冷的。
在某些事情上,他和游向晚是同一种人,在艰难的情况下,尽可能过得好一点舒服一点---他边捣弄海报边思索自己的身份,以及接下来的各种危机。
她做好面条,放几片肉,淋了几滴香油,炒了菜,端上桌子,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等面条凉一点再入口。
她示意他把掩着的门全关起来。
他去关门,而她双手交叉松松放在脖子后,背靠在椅背上慵懒地半躺着。因为在思考事情,不知不觉就收敛了全部的表情,于是一股无形的气场散发出来。
她是高佻的,利落的,此时却是严肃的威严的,甚至是冷漠的。
更是极美丽的!
半晌,面条凉一点了,他用筷子夹面条,先夹她的,盛上汤,然后才轮到自己。
“游游,面可以吃了,再不吃就糊了。”
她坐直了,吹了吹面条却没有咬,只盯着他观察微表情,问:“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你是谁了吗?”
他有点不安,担心她又要重启把他送走的话题,用力地点头肯定:“嗯,想不起来,我只认识你!”
她说:“你知道现在的形势不太妙的,对吧?”
他想了想:“嗯,有两队人在找我。很强,两队势均力敌,害我的人和找我的人势均力敌。”
和她的判断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