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021：她希望他永远能平平安安

（今天又只有一更…我的错。）

井底的地面开始微幅颤动，像是正在「热身」的引擎。

先前超过了勇操纵元素的时间上限，于是坠落在他脚边的碎石，也在随着地面的动静，而颤颤巍巍地，一丁点一丁点距离的，无规律地向各个方向蠕动。

如果把勇比作森林，那么这些非生命体，便如同察觉到地震即将发生时，四散而逃的野兽和昆虫。

但这场「逃亡」下一秒便以「中止」而告终。

受到勇的权能的影响，体积膨胀，开始上升的地面，也只高出了「起点」十几厘米，便突然停止了把勇抬到井口近处的工程。

这当然不是勇的「权能体验卡」到期了，红龙已死，权能已经永远变成了他的专属能力，这只是他主动中断了发动权能的过程。

因为他忽然听到了雷雨声之外的声响，一阵略微刺耳的“咛咛”声，有人正在离他不远的位置，拧动不知是井底哪一设施的螺丝。

不过勇只疑惑了一两秒，随后便猜出了个大概。

毕竟这座赎罪井主要还是用来接住红龙年复一年的流出体内，直到近日才出现流干趋势的龙血的，首先井内的空间很大，其次是苏醒后他并未洞察周围，只看见了一条破旧到根本用不了的爬梯，以及一道被不知名黑色粘稠物堵死的排水口，但这么大的一口井里应该内设了两道排水口，只是他先前并未发现。

而螺丝扭动声显然是从另一边的排水口后传来的，原来他一直在绕远路，还白想了那么多爬出去后具体该怎么做，原来捷径几乎近在眼前，和他只隔了一座濒临崩碎的石柱。

勇不认为除他以外还会有别人闲得无聊潜入军营，他下意识的笃定这是仁那个做事一丝不苟的家伙，派下来「验尸」的小队。

于是他怔了一下后，小心谨慎地选择背靠石柱，一如入宫杀人的刺客，而不是一头冲出，选择当狂战士。

几道微不起眼的雨滴落在他的双肩上，他的肩甲已经损毁，雨水的落点只可能是布料，可水滴们却像落在了一睹密不透风的墙上。雨水居然无法浸湿他的衣物，只能沿着他隆起状的肩膀铺开。而这些水液也像是一层层被施加了法术的粘膜一样，先是彼此交接，然后蔓延开来，渐渐覆盖勇的身体。

水的物理特性决定了它从A点流动到B点，最多只会在A点残留几道水露。

而现在正在自作主张地覆盖勇的身体的液体，明明是水，却像蜗牛或者说油一样，流速缓慢，且在经过的每处地方，都会留下一层泡泡般的薄膜。

而薄膜即将包裹勇的全身，只剩下最后一小片皮肤时，他整个身体也渐渐地陷入到了「透明」状态，不是衣服隐身，人变裸体，也不是人变得透明，但外衣悬空，而是人和衣物一起变得看不见但摸得着。

确认自己已然隐身后，勇用后背紧贴石柱，一步步地绕向另一边。

“嘶…”

心没带任何工具，徒手拧负责固定铁网盖的螺丝，弄得满手通红。

她是个生性胆小的人，原因归根结底便是怕受伤怕痛。

她两手的肌肤都快被这一圈生锈的小铁件给磨烂了，刺痛到不禁嘶叫，可尝到苦头后她没有选择半途而废，每次都是连续轻喘几口气后，便继续全力以赴地撬盖子。

赐予她这般力量和坚强，令她一反常态的，正是她想要找到隆，并带后者回家的，这一「坚定目标」。其实那俩门卫也未必有说错，隆没准真的只是在别处玩野了，忘了回家，她根本不必着魔似的钻入下水道再一路摸到这。

可想起这点并以此来安慰自己时，她已经通过下水道深入了军营。她途中不是没想过半途而废，但既然来都来了，她不能半途而废。这是一个类似于「薛定谔的猫」的情况。如果隆真如她能想到的最坏状况那样，因为好奇，结果被困在了军营里，想出来又害怕被惩罚，她的到来无异于雪中送炭。她是隆的母亲，她无所谓替孩子受罚，如果那时她已经完成了找到隆的目标。

而如果隆不在军营里，并且此时此刻已经灰溜溜地回到家，她顶多只会有种「白忙活了这么久」的失落感，随后更加无所谓。

只要隆能平平安安，这比什么都好。

但当她奋力扭开最后一颗最难扭的螺丝，并一肩膀撞开铁网盖，看清井底的状况时，她那一路上一直在不断积攒的焦虑，顿时转变为了充沛到令她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的悲伤。

她撞开排水口的第一眼，便在几具尸体中发现了隆。

在那场诡异的梦里，她只看了会南送给她的「礼物」，便认出了那只断手属于隆。而现在，她只是无意中瞟了眼其中一具尸体的背影，便确定自己已经找到了隆。只是…隆好像已经一命呜呼了……

母子俩在同一座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这令她对隆的辨识速度比这世上任何一台尚存的智能机器都要快，也正因此，在找到隆后，她无比希望那死气沉沉地趴在地上的人，只是一个刚好和隆拥有一样背影的，无关紧要的家伙。她来此的目标是找隆，找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隆，她无法接受隆可能已经英年早逝的事实，所以她的私心才会令她希望死的是别人。

可她战栗不安地爬出排水口，再步履失衡地踩过铁网盖，走到那道背影后边，接着面目呆滞地蹲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把那具尸体翻过来，并看清对方的面容时，充斥她内心的害怕与不安、令她头痛欲裂的悲伤，都在瞬间，如宇宙爆炸般，全部扩散开来。

这令她心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这也是为何，她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后，整个人先是向后微微怔了一下，随后，全身上下，连带整张面孔，都剧烈抽动了起来，那本便呆滞的眼神，还格外泛上了一层绝望的灰色。

这也是为何她整个人明明尚未从震怖中回过神来，巨大的悲伤却已经夺眶而出，她颤颤巍巍地盯着隆，突地潸然泪下，并且，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