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逸虚灵 振迅天真—隋初华端墓志赏析
有隋一代，虽国运祚短，却能统一南北。隋代书法，上承六代，下启三唐。孕育欧、虞、褚、薛唐初诸家，实规矩备至，早发唐楷之先声。晚清金石家叶昌炽先生于隋碑志推崇最至，谓为“古今书学一大关键也”，欲辑《隋石志》，以明书法流别。史上所出隋碑志，皆为世所重。《龙藏寺碑》，精劲博宏，方整有致，被誉为“隋碑之冠”，出河北；《董美人墓志》，恭正谨严，骨骼端丽，隋志小楷第一，出长安；《张盈夫妇墓志》，温雅蕴藉，体貌精熟，出洛阳；《曹子建碑》，宽博遒劲，诸题杂糅，出山东；另有山西上党所出墓志，纤丽瑰绮，独具特色。以上所列，隋志之大致风貌特征。长安近年新出之《华端墓志》，纵逸虚灵，振迅天真，于以上风格之外，另开法门，颇堪玩味。
大隋华使君墓志并盖，新拓。志盖纵36厘米，横36厘米，阳线界格。篆书阳刻3行，行3字。曰：大隋华使君之墓志铭，丰腴敦实，醒人眼目。虽篆书结体，笔画起止，时现楷书意趣。圆中寓方，奇正相生。习篆书、篆刻者当悉心察之；志石纵43厘米，横43厘米。阴线界格。志文阴刻楷书23行，满行24字，尾部空格1行。刊石年月无载。不具撰、书、镌刻人姓名。细审此志书法，虽为隋志，却纯为北魏书风。轻灵有致，振迅天真。不但书丹人笔法娴熟，镌刻人亦无愧行家里手。观其典雅处，直追李福娘；整饬娟秀处，似乎董美人；至于轻灵天真，当不让龙山公；比之北魏汝南王修治古塔铭，可谓同出一辙。试起三原于髯翁于地下，见此志书法，定当引为隔世知己。
此志志文，多有蹊跷处。粗浅列出，以为奇文共赏，疑义相析。试作释文如下：
大隋华使君之墓志
君讳端，字世端，大宁武城人也。盘根始于微子，叶散殷王。既而冠冕蝉联，光于晋魏。祖爽，本郡太守。考绍，位重声高，才匡王室。孝昌之始，解褐奉朝请，历任大行台右丞、中书舍人、黄门侍郎、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文州刺史，封高唐县开国侯，邑一千五百户，薨赠燕、幽二州刺史。惟公神风挺秀，宝器天成。树玉岭于蓝田，起金峰于丽渚。拜袁将军而怀橘，江夏愧神童之名；对李府君而高谈，北海称孤璧之号。志成孝节，文武才兼。弱冠登朝，弹冠入仕。门借勋荫，令问有闻。天和五年，出身任给事中士。既劬劳匪懈，献替扶轮，禁卫绸缪，常倍帷幄。建德五年，迁横野将军、大府中士。洪沟不割，龙驾东飞。静燕赵之埃尘，扫青徐之芥雾。鸿门壮士，樊将军之有功；潼关烈臣，许亭侯之猛卫。诚节既著，荣赏即褒，授大都督。驱驰清干，在任有功。宣政之年，转授天官府内府上士，任参文武，勤劳效绩。大象二年，诏授黄瓜县男，邑二百户。大隋之初，即任东宫右内率，领帅都督兵。方当被功山岳，贵极台星，学匮不成，为山劬覆，寿未立年，早钟长夜。春秋卅有七，薨于家堂。呜呼哀哉！乃窆于大兴县小陵之原。终君之有伤国，颜子之永痛，可谓家碎掌珠，物催连璧，朝光送节，夜漏催晨。式载芳猷，千龄不朽。
洪绪遐载，贵戚绵邈。先德乘乾，中宗封岳。汉有冠缨，魏称惇学。贵爵门推，剑绶传握。器惟文武，六艺兼该。庸城敌散，平原阵开。或游春路，乍赋阳台。孔徒流痛，汉室衔哀。胡桑叶落，易水风凄。辽东鹤叫，蓟北乌啼。市朝潜革，年世终迷。空余松槚，时向坟低。
志主人华端，字世端，大宁武城人，今属德州。父华绍，即乙弗绍，北周宰辅，权倾一时。北周时赐姓乙弗。尝见其墓志铭，作乙弗绍。又见华绍另一子华政墓志铭，作华姓。此志主人华端，亦作华姓。又不知何时从乙弗改回华姓。从志文知，华端职位仅至给事中士、大府中士、内府上士，爵位也不过黄瓜县男、邑二百户而已。与其宰辅之子身份不甚相符。志主人华端死于隋初，年仅三十七，正当壮年。更为蹊跷的是，墓志竟不具其辞世、入殓、刻石具体年月。查华政墓志，华政于开皇三年后辞世，志中亦不载具体年月，只含糊其辞：“解职言还，遂不胜哀，乃薨于路”。由此分析，华端华政兄弟，或为隋初杨坚新代周称帝，铲除异己所杀。志文闪烁其词，讳莫如深，症结大约在此也。
丁酉秋仲于豫十笥山房
隋《华端墓志》/志盖高36cm，宽36cm。3行，行3字，共9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