湴河

《唐六典》述五行⁽¹⁾，有“禄”、“命”、“驿马”、“湴河”之目⁽²⁾，人多不晓“湴河”之义。予在鄜延，见安南行营诸将阅兵马籍⁽³⁾，有称“过范河损失”。问其何谓“范河”，乃越人谓“淖沙”为“范河”⁽⁴⁾，北人谓之“活沙”。予尝过无定河⁽⁵⁾，度活沙，人马履之，百步之外皆动，然如人行幕上⁽⁶⁾。其下足处虽甚坚，若遇其一陷，则人马驼车，应时皆没，至有数百人平陷无孑遗者⁽⁷⁾。或谓此即“流沙”也；又谓沙随风流，谓之“流沙”。“湴”，字书亦作“埿”蒲滥反。按古文“埿”，深泥也。术书有“湴河”者，盖谓陷运，如今之“空亡”也⁽⁸⁾。

【注释】

(1)《唐六典》：唐玄宗时官修书，记唐代官制。

(2)湴：与“埿”为异体字，见下。今读作bàn。

(3)安南行营：宋神宗熙宁九年（1076），交趾（今越南）侵入邕州（治今广西南宁），朝廷以郭逵为安南行营经略招讨使，率兵击走之。此役用兵，当有征自北边的，故沈括在鄜延得见其军籍册。阅：检阅，审查。

(4)淖沙：像泥淖那样易陷的流沙。

(5)无定河：在今陕西省北部，流经沙漠地带，东入黄河。以泥沙混流、湍急而深浅无定得名。宋时其地为边塞。

(6)（hònɡ）然：形容空洞、沉闷又持续不断的声音，类似“轰轰然”。

(7)孑（jié）遗：残存者。

(8)空亡：古人迷信，以为十二地支多出十天干的两个时辰不吉利，称为“空亡”。术数家往往以虚诈丧财等凶运为“空亡”。

【译文】

《唐六典》叙述阴阳五行，有“禄”、“命”、“驿马”、“湴河”等名目，人们多不明白“湴河”是什么意思。我在鄜延时，看到过安南行营诸将检阅所部兵马的军籍簿，有说“过范河损失了人马”的。我问他们什么叫“范河”，原来南方人称“淖沙”叫“范河”，北方人则称之为“活沙”。我曾过无定河，度活沙，人马踩在上面，百步之外皆动，然就像人行走在幕布上。其下足之处虽然相当结实，而一遇上塌陷的地方，人马驼车立时就会沉没，以至有数百人都没到头顶而一个不剩的。或说这就是“流沙”；也有说沙随着大风流动才叫“流沙”。“湴”字，在字典里也写作“埿”蒲滥反。按古文“埿”字，意思是深泥。预测吉凶的术数书中所以有“湴河”的名目，大概就是指陷没的命运，就如同现今术数书中所讲的“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