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通·上(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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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篇 二体第二

【题解】

二体,指编年体和纪传体,分别以《左传》和《汉书》为代表。《二体》继上篇《六家》而进一步论述史体。刘知幾在本篇中,全面比较论述了编年体和纪传体的优劣长短,认为二体互有得失,“角力争先,欲废其一,固亦难矣”,当“并行于世”。刘知幾将二体视为古代史学的主流和正宗,反对“唯守一家”的做法。对后世史学产生了重大影响。

刘知幾认为,编年体之长:一是按照时间顺序叙述历史,能将“中国外夷,同年共世”之事完备加以记载,使人一目了然;二是“理尽一言,语无重出”,能避免叙述上和评论上的前后重复,节省大量的篇幅。短处是:在内容取舍上存在着巨细失当、主次不分的缺陷,难以做到详略得当。所论编年体的长处十分恰切,但其短则并非编年体史书所普遍存在的现象。编年体史书的最大缺陷在于一事而隔越数卷,首尾难稽。

纪传体的长处是纪、传、表、志各有分工,综合运用,多角度多层次全方位地反映历史,能做到“显隐必该,洪纤靡失”,颇为详尽。短处在于:一事而分在数篇,既彼此重复,又相互脱节;编排上不规范;互见屡出。刘知幾关于纪传体之长和一事而分在数篇之论,称得上真知灼见。但屈、贾同传与曹、荆并编,归长属短,学界尚有分歧意见。至于互见之法,则有意识地把一个人物的生平事迹或一桩历史事件的始末经过,分散在两篇当中参错互见,可使当篇叙事主干清晰,枝叶分明,并能突出人物特点和性格,学界多持此种看法。因此,认识刘知幾之论,应持辩证态度。

三、五之代(1),书有典、坟(2),悠哉邈矣(3),不可得而详。自唐、虞以下迄于周(4),是为《古文尚书》(5)。然世犹淳质,文从简略,求诸备体,固已阙如。既而丘明传《春秋》(6),子长著《史记》(7),载笔之体(8),于斯备矣。后来继作,相与因循,假有改张,变其名目,区域有限,孰能逾此!盖荀悦、张璠,丘明之党也;班固、华峤(9),子长之流也。惟此二家,各相矜尚(10),必辨其利害,可得而言之。

【注释】

(1) 三、五之代:即传说中的三皇五帝时代。

(2) 典、坟:即《五典》、《三坟》,传说中我国最古的典籍。《史通·古今正史》引伪孔安国《尚书序》:“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

(3) 悠、邈:同义词,遥远,悠远。

(4) 唐、虞:指唐尧、虞舜。尧帝曾封于唐地,故称陶唐氏或唐尧;舜是古部落有虞氏的首领,故称有虞氏或虞舜。

(5) 《古文尚书》:刘知幾所言《古文尚书》,是指东晋梅赜所献的伪《尚书》。他认为唐、虞、夏、商、周的历史都记载在这部书中。

(6) 丘明传(zhuàn)《春秋》:指左丘明解释《春秋》而撰《左传》。刘知幾认为《左传》是解释和阐述《春秋》的。传,指注释或解释经义的文字,此处作动词用,指解释、阐述。

(7) 子长:即司马迁。

(8) 载笔之体:指历史著作的体裁。载笔,即记事,此指史书。

(9) 华峤(?—293):字叔骏,西晋平原高唐(今山东禹城西南)人,官至秘书监,加散骑常侍。撰《汉后书》九十七卷,为纪传体史书,记东汉光武帝至汉献帝间史事。

(10) 矜尚:夸耀,争出人上。

【译文】

三皇、五帝时代,书籍有《三坟》、《五典》,已经很久远了,无法弄清它们的详细内容。从唐尧、虞舜以下直到周朝,这就有了《古文尚书》。但当时世风仍淳朴古质,文风也随之崇尚简略,要索求完备的史书体裁,原本就很缺乏。此后左丘明阐述《春秋》而作《左传》,司马迁著《史记》,历史著作的体裁,到这时就完备了。后来继之而起的著作,互相因循,即使有改动变化,也仅仅变换一下各自的书名篇目,变化范围本来就有限,谁能超越他们呢!大致上说,荀悦、张璠,是左丘明的追随者;班固、华峤,属于司马子长的流派。只是编年、纪传这两大家,各自夸耀称赞自家,如果一定要分辨他们的利弊得失,是能够谈一谈的。

夫《春秋》者(1),系日月而为次,列时岁以相续(2),中国外夷,同年共世,莫不备载其事,形于目前。理尽一言,语无重出。此其所以为长也。至于贤士贞女,高才俊德,事当冲要者(3),必盱衡而备言(4);迹在沉冥者(5),不枉道而详说。如绛县之老(6),杞梁之妻(7),或以酬晋卿而获记,或以对齐君而见录。其有贤如柳惠(8),仁若颜回(9),终不得彰其名氏,显其言行。故论其细也,则纤芥无遗(10);语其粗也,则丘山是弃。此其所以为短也。

【注释】

(1) 《春秋》:此指《春秋左氏传》,即《左传》。宋程大昌《考古质疑》和清人浦起龙都认为是指《左传》。

(2) 系日月而为次,列时岁以相续:此二句即杜预《春秋序》中所说《春秋》的记事方法“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

(3) 事当冲要者:指事情涉及国政的。冲要,指军事上和交通上重要的地方,此指国政。

(4) 盱(xū)衡而备言:比喻大加张扬地详细记载。盱衡,举目扬眉。盱,张目,睁大眼睛。衡,眉毛上扬。

(5) 沉冥(chén míng):隐晦,与“冲要”相对。此指无关国政的琐事。

(6) 绛县之老:春秋时晋国绛县(今山西翼城东南)的一位老人。为谋生而去参加修筑杞城(今山东安丘东北)。有人怀疑他的年龄,他说自己生于正月甲子朔,已过了四百四十五个甲子(六十日轮一次甲子)。主事官吏上报,师旷推算他已经七十三岁。当权的大夫赵武得知后,召见了他,向他谢过,赐他衣食,并让他担任晋国国君的“复陶”(主衣之官)。赵武,晋卿,故云“酬晋卿而获记”。事见《左传·襄公三十年》。

(7) 杞梁之妻:杞梁名殖,春秋时齐国大夫。跟随庄公攻莒,被俘身死。庄公归国途中遇到杞梁妻孟姜,便派人在郊外慰问她,她辞而不受。庄公只得亲自到她家去吊问。故云杞梁妻因“对齐君而见录”。事见《左传·襄公二十三年》。

(8) 柳惠:即柳下惠(前720—前621),春秋时鲁国大夫展禽,封邑在柳下,谥“惠”,故称柳下惠,有坐怀不乱的美德,是著名的贤人。《左传·僖公二十六年》和《左传·文公二年》均有展禽事迹的记载,刘知幾说“终不得彰其名氏”欠妥。

(9) 颜回(前521—前481):字子渊,又名颜渊,春秋鲁国人,孔子的得意弟子,以德行著称。早卒。其事迹不见于《春秋》、《左传》,故刘知幾云不得“显其言行”。

(10) 纤芥:比喻细微的事物。纤,细小。芥,小草。

【译文】

像《左传》这样的史书,记录日月作为编排顺序,标列季节和年份来使前后连接,中原国家与边疆各部族,在同一年同一时期的史事,无不完备记载,呈现在读者眼前。一句话就能讲清楚道理,语言没有重复出现的现象。这是它的长处。至于贤能的士人、贞烈的女子,才华出众的人、品德美好的人,如果他们的事迹与国政有关,必定大加张扬地完备加以记载;如果他们的事迹与国政关系不大,就不迂回迁就地去详细叙述。如绛县的老翁、杞梁的妻子,或因为酬答当权的晋国国卿赵武而获得记述,或因为对答了齐国国君而被记录。其中有贤如柳下惠这样的贤人,仁如颜回那样的仁人,却始终未得表彰他们的姓名,显扬他们的言行。所以,要论编年体史书的细致,就连最细微的事情都不遗漏;要说起编年体史书的粗疏,就连山丘这样重大的事情都给丢弃。这正是它的短处。

《史记》者,纪以包举大端(1),传以委曲细事(2),表以谱列年爵(3),志以总括遗漏,逮于天文、地理、国典、朝章,显隐必该(4),洪纤靡失(5)。此其所以为长也。若乃同为一事,分在数篇,断续相离,前后屡出,于《高纪》则云语在《项传》(6),于《项传》则云事具《高纪》。又编次同类,不求年月,后生而擢居首帙(7),先辈而抑归末章,遂使汉之贾谊将楚屈原同列(8),鲁之曹沫与燕荆轲并编(9)。此其所以为短也。

【注释】

(1) 纪以:“以纪”的倒装句。以下“传以”、“表以”、“志以”同理。纪、传、表、志,是纪传体史书的基本体例。大端:大方面,主要方面。

(2) 委曲细事:详细记载事情的原委和底细。委曲,用作动词。

(3) 谱列:分类编排记录。

(4) 该:同“赅”,完备。

(5) 洪纤靡失:大事小事都不遗漏。洪,大。纤,小。靡失,不遗漏。

(6) 《高纪》:即《史记·高祖本纪》。《项传》:即《史记·项羽本纪》。刘知幾认为项羽入本纪不妥,故云《项传》。

(7) 擢(zhuó)居首帙:提升到卷首。擢,提升。首帙,卷首。

(8) 贾谊(前200—前168):洛阳(今河南洛阳)人,汉代著名的政论家、文学家。文帝时任博士,迁太中大夫。曾多次上疏议论时政,遭权臣所忌,被贬为长沙王太傅。因其被谤、被贬谪的经历与战国时期楚国的屈原相似,故司马迁将二人同传。贾谊著有《陈政事疏》、《过秦论》等重要政论文章。今人辑有《贾谊集》,包含《新书》十卷。

(9) 曹沫:即曹刿,春秋时鲁国武士,著名军事理论家。前684年曾随鲁庄公战于长勺(今山东莱芜东北),大败来犯的齐兵。前681年,齐君与鲁君会于柯(今山东阳谷东北),曹刿持剑相从,挟持齐君订立盟约,收回失地。荆轲(?—前227):姜姓,庆氏。卫国人,战国末期著名刺客。后游燕国,燕太子丹尊以为上卿,为复秦仇派他去刺杀秦王政,失败而死。司马迁认为曹沫与荆轲都是著名的刺客,并编入《刺客列传》。

【译文】

像《史记》这样的史书,用本纪来包举朝廷大事,用列传来记载事情的底细和原委,用表格形式来标列年代和爵位,用志来包罗纪传的遗漏,以至于天文、地理、国家法典、朝廷规章,明显的和隐晦的都必定完备记载,重要的和次要的都不遗漏。这是它的长处。至于同一件事,会分散在数篇之中,断断续续彼此分离,前前后后多次出现。在《高祖本纪》里涉及项羽的事,就说记载在《项羽本纪》中;在《项羽本纪》里涉及高祖的事,又说事在《高祖本纪》里。还有,编排同类的人物,不讲求年代的先后顺序,后生的反而提到了卷首,前辈反而压到了篇末,于是致使西汉贾谊与战国楚国的屈原同列在一传,春秋鲁国的曹沫与战国燕国的荆轲同编在一篇。这是它的短处。

考兹胜负,互有得失。而晋世干宝著书(1),乃盛誉丘明而深抑子长,其义云:能以三十卷之约,括囊二百四十年之事(2),靡有遗也。寻其此说,可谓劲挺之词乎?案春秋时事,入于左氏所书者,盖三分得其一耳。丘明自知其略也,故为《国语》以广之。然《国语》之外,尚多亡逸,安得言其括囊靡遗者哉?向使丘明世为史官,皆仿《左传》也,至于前汉之严君平、郑子真(3),后汉之郭林宗、黄叔度(4),晁错、董生之对策(5),刘向、谷永之上书(6),斯并德冠人伦(7),名驰海内,识洞幽显,言穷军国。或以身隐位卑,不预朝政;或以文烦事博,难为次序。皆略而不书,斯则可也。必情有所吝,不加刊削,则汉氏之志传百卷(8),并列于十二纪中,将恐碎琐多芜,阑单失力者矣(9)。故班固知其若此,设纪传以区分,使其历然可观,纲纪有别。荀悦厌其迂阔,又依左氏成书,翦截班史,篇才三十,历代褒之,有逾本传(10)

【注释】

(1) 干宝(?—336):字令升,新蔡(今河南新蔡)人。西晋末为佐著作郎,东晋初领国史。著有《晋纪》二十卷,以编年体形式记载司马懿至愍帝共五十三年史事,被称为良史。

(2) 括囊(náng):包罗。

(3) 严君平、郑子真:均为西汉时隐士。严君平(前86—前10),本姓庄,《汉书》避明帝讳,改为严。名遵,蜀人。西汉末在成都卖卜为生,日阅数人,得百钱足以自养,便闭门给弟子讲授《老子》,著有《老子指归》。扬雄少时曾向他问学。郑子真,生卒年不详。名朴,谷口(今陕西礼泉东北)人,成帝时,大将军王凤仰慕他的品行高洁,礼聘他做官,被他拒绝。

(4) 郭林宗、黄叔度:均为东汉时名士。郭林宗(128—169),名泰,太原介休(今属山西)人。东汉末太学生首领,反对宦官专权,拒绝官府征召。在家乡闭门教书,有弟子数千,故党锢事起,他得以幸免。黄叔度,生卒年不详。名宪,汝南慎阳(今河南正阳北)人。以德行闻名,不应官府征召,深得郭林宗称赞。

(5) 晁错(前200—前154):西汉政论家。颍川(今河南禹州)人,官至御史大夫。曾上书言兵事、守边备塞、劝农力本等当世急务。诏举贤良文学之士,对策者百余人,晁错为高第,建议削藩,遭诸侯王憎恨,前154年,吴、楚等七国以“清君侧”为名发动叛乱,景帝只好杀了晁错。董生:即董仲舒(前179—前104),广川(今河北枣强东)人。哲学家,今文经学大师,专治《春秋公羊传》。孝景帝时为博士,武帝时举贤良文学之士,他以“天人三策”来对策,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汉武帝所采纳。著有《春秋繁露》。

(6) 谷永(?—前9):字子云,西汉长安(今陕西西安)人,博通经书,官至大司农。曾多次上疏论时政得失,言辞直切,有名当时。有文集五卷。

(7) 德冠人伦:品德超群。人伦,指人类。

(8) 汉氏之志传:指班固《汉书》。

(9) 阑单失力:指松散无力。阑单,即“阑殚”,叠韵联绵词,力尽疲乏的样子。单,同“殚”。

(10) 逾:超过。本传:指《汉书》。

【译文】

考察这两种体裁的长短,它们互有得失。而晋朝干宝著《晋纪》时,竟大大称赞左丘明而深深贬抑司马迁。其大意是说:《左传》能用三十卷的简短篇幅,包罗二百四十年的史事,而且没有遗漏。探究一下他这种说法,能说是强劲有力、令人信服的论断吗?考察春秋时期发生的史事,列入左氏所记载的,大致占三分之一罢了。左丘明也清楚《左传》的简略,所以又编撰《国语》来扩充它。然而,《国语》记载之外,还有很多缺漏,怎么能说《左传》包罗无遗了呢?假设左丘明世世代代担任史官,全都仿照《左传》撰写编年史,以至于前汉的隐士严君平、郑子真,后汉的名士郭林宗、黄叔度,晁错、董仲舒回答帝王询问的对策,刘向、谷永的上书,这些都是德行超群、声名传布天下的人物,他们的才识能洞察一切,他们的言论能说透治理军国大政的道理。他们有的因为自身隐遁,地位卑微,不参与朝政;有的因为文章冗长,事迹广博,难以进行编排,全都省略而不记载,这是可以理解的。而如果在感情上有所吝惜,不加以删削,那么将使《汉书》的志和列传一百卷,全部列入十二帝纪中,恐怕就会琐碎而杂乱无章,支离破碎而松散无力了。班固知道结果会像这样,所以设立纪、传来加以区分,使它们清晰可观,纲目有别。荀悦讨厌班固的编排迂远而不切实际,又依照《左传》另成一书,剪裁班固《汉书》编成《汉纪》,才三十篇,历代称赞他这部新著,认为它超过了《汉书》。

然则班、荀二体,角力争先(1),欲废其一,固亦难矣。后来作者,不出二途(2)。故晋史有王、虞(3),而副以干《纪》(4);《宋书》有徐、沈(5),而分为裴《略》(6)。各有其美,并行于世。异夫令升之言(7),唯守一家而已。

【注释】

(1) 角(jué)力:较量力气。角,较量。

(2) 二途:指编年体、纪传体两种编纂形式。

(3) 王、虞:即王隐、虞预,均为东晋时人。王隐,生卒年不详。晋陈郡(今河南淮阳)人,元帝太兴初召为著作郎,著《晋书》八十九卷,纪传体。虞预(约285—340),字叔宁,东晋会稽余姚(今浙江余姚)人,先后任佐著作郎、秘书丞、著作郎、散骑常侍,著《晋书》四十四卷,纪传体。唐代贞观年间重修《晋书》后,王、虞二书均失传。

(4) 副(pì):析,分。干《纪》:指干宝的《晋纪》,为编年体晋史。

(5) 徐、沈:即徐爰、沈约。徐爰(394—475),字长玉,南朝宋南琅玡开阳(今江苏句容)人,孝武帝时领著作郎,撰成《宋书》六十五卷,纪传体,已佚。沈约(441—513),字休文,南朝梁吴兴(今浙江湖州)人,官至中书令。精于文史,有感徐爰所撰《宋书》多非实录,故在此基础上撰成《宋书》一百卷,为今“二十四史”之一。

(6) 裴《略》:即裴子野《宋略》。裴子野(469—530),字几原,南朝梁河东闻喜(今属山西)人,裴松之曾孙,官至兵部校尉。梁武帝时任著作郎,掌修国史及起居注。曾祖裴松之于宋文帝时奉命续修何承天《宋史》,未成而卒。裴子野继承曾祖遗志,撰成《宋略》二十卷,编年体,今佚。

(7) 异夫:感叹词“奇怪啊”。令升:干宝字。

【译文】

既然如此,那么班固、荀悦为代表的纪传、编年两种史书体裁,互相较量争高低,想废弃其中一种,确实很困难。后来的著史者,超不出编年、纪传这两种途径。所以晋朝的国史有王隐、虞预先后写成纪传体《晋书》,又有干宝的编年体《晋纪》来相配;《宋书》有徐爰、沈约先后写成的纪传体宋史,却又分出了裴子野的编年体《宋略》。它们各自有其优点,一起流传于世。干宝的说法真是奇怪啊,他只是墨守编年一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