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参观

接下来的几周，学校里风平浪静。当然总免不了有几起恶作剧，连带再有几个学生受到警告什么的。有一次，一个一年级的学生上课时觉得无聊，开始学猫叫，学猫叫这件事本身问题不大，关键是叫声太逼真了，以至于老师真以为教室里藏着一只小猫，于是在橱柜里面、课桌下面到处找，弄得其他学生哄堂大笑。还有一次，两个三年级的学生在食堂里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争执了起来，其中一个学生用土豆泥扔另一个学生，不巧打偏了，结果引发了一场大规模的食物大战。大战结束后，你就看吧，大部分学生从头到脚全都沾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不过说归说，总体来讲，这个学期的开端还算是太平的。今天，这个太平的状态要改变了。

瑞秋和本杰明刚上完一堂非常难的科学课，正在走廊上慢慢悠悠地晃着。这门课已经讲到元素周期表中的各元素间如何相结合形成不同的化合物，以及这些化合物的用途。科学课可不是瑞秋的强项。走廊上挂满了各种油画和昂贵的装饰品。几件价值不菲的花瓶成一字排列，摆在走廊的窗台上。请不用担心这么贵重的花瓶会被打碎，实际上，只有大人和年长的学生才可以穿过这个走廊。瑞秋一直都觉得走廊窗户上镶嵌的那些彩色玻璃非常漂亮，其中一扇的彩色玻璃上描绘的是诺亚站在他的方舟旁，还有一扇上面是一只可爱的知更鸟趴在窝里，最后两扇玻璃上倒没有什么具体的人物，看上去就是一些几何图案。然而这些图案却让这几扇窗看起来富丽堂皇、典雅精致。

他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马上要到来的考试。

“你最担心哪门考试？”本杰明故意逗他的女朋友。

瑞秋白了他一眼。她本来就很紧张了，他居然还这样问。“不要再让我想起这件事了。”她嗔怪道，本来清脆悦耳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毕业之后，她肯定会想念这所学校的。她热爱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但考试可不算在内。

“我知道……”本杰明刚一开口，突然诧异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你看到什么了？”瑞秋一边急切地问道一边绞尽脑汁猜测他可能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本杰明从窗口转过头来，对着她笑道。“我只是以为我看到了某个人，但现在那儿没人了。”

“哦，你以为你看到谁了？”瑞秋疑惑地问。她男朋友之前都会直接告诉她看到了谁，但是这次他却故意轻描淡写，让她觉得有些古怪。她还要说点什么时，辛普森夫人过来了。

“你们在这儿呀。”她笑着对他们说。

突然，瑞秋发现辛普森夫人背后有动静，待到看清来人是谁时，她的眼珠子差点儿掉了下来。是的，没错，那个人就是斯代林先生。而且他还穿着那套破烂不堪的衣服，非常怪异。

“你们两位还记得斯代林先生吧？”辛普森夫人向他们介绍来访者。“他想要再转一转，多了解了解学校的情况。”

“是的，我们记得他。”瑞秋回答道，心想，就是自己想忘记，也没办法忘记呀。他上次的到访已经成为她记忆的一部分，抹不去了。她很好奇，他为什么需要参观第二次。一般来说，参观一次就够了。

“我刚才一直在想，请你们俩帮忙带斯代林先生转一下。”辛普森夫人热切地看着她的两个学生。

“好的，夫人。”瑞秋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愿意去，但是她不想让校长失望。

“当然可以。”本杰明也回应道。

瑞秋满怀好奇地观察着斯代林先生，他好像正在盯着一张画看。她瞄了一眼，那是一张三十年前的学校老照片，一群十几岁的学生坐在一起，前排的正中间还坐着校长。她猜那应该是辛普森夫人的父亲，不过她也不能十分确定。他们都坐在教学楼的前面，河畔中学的标牌正好就位于他们的上方。

“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们了，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辛普森夫人貌似松了口气。“参观完后，你们把他带到我的书房来，我还有其它事情。”辛普森夫人交代完，转向斯代林先生。“先生，请放心，你应该有了最得力的向导。”她和蔼地大笑。

“我相信他们会是最棒的向导。”斯代林先生满怀热情地说道，目光转向瑞秋。

瑞秋目送着辛普森夫人昂首阔步地从走廊离去。辛普森夫人刚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她就对斯代林先生说：“那么，您想先从哪里开始参观呢？”她笑容满面，能被校长指派带人参观学校，她感觉很骄傲。

“我想对学校做一个大致的了解。”斯代林先生边说话边从窗口往外看，没有人能看到他眼里噙着的泪水。他用袖子偷偷地擦掉了眼泪，转向他们俩，眼里还闪着泪光。“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只是想看看这个地方是否适合我的女儿。”

“这点您尽可以放心，”瑞秋热心地回应道。“河畔中学是全国顶级学校之一。我自从入学，还从来没有想过要更换学校。我很感激我父母把我送到这里来，我相信您女儿要是在这里呆上几周的话也一样会很感激您的。”瑞秋决不允许任何人说学校的坏话。如有必要，她一定会坚定地维护学校的声誉。

“我很高兴你这么喜欢这里。”斯代林先生的话音听上去略带伤心。但是瑞秋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的心思已经不在斯代林先生身上了，从谈话一开始，她的重心就放在辛普森夫人交给她的任务上了。瑞秋发现，本杰明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好像正在冥思苦想着什么。

“你没事吧，本杰明？”

“是的，我没事。”本杰明勉强笑了一下。“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

“我们能看出来。”瑞秋看到本杰明一直皱着眉头，赶紧换了话题，问道：“你要带路吗？本杰明。”

“好，我想我们可以走了。”本杰明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补充道：“学生们的大部分活动都在主楼，我们带斯代林先生去那转转吧。”

瑞秋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幅画，这个男人一直对它赞赏有加的样子。“您应该也注意到了，大部分的学生都不允许到走廊这里来。我们在那边的小房间里开年级级长会议。”她指着走廊上几英尺外的一个小门说，然后又补充道：“另一头是教工办公室。”

斯代林先生向瑞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冲本杰明苦笑道：“带路吧，小伙子。”

瑞秋和本杰明领着斯代林先生在学校里转了足足四十分钟，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甚至还打断了一节英语课，好让他能直观地感受一下学校的教学。在课堂上，几个学生还回答了斯代林先生的一些问题，斯代林先生对学生们的回答表示了感谢。最后，瑞秋和本杰明把斯代林先生带到了辛普森夫人那里。

“再次谢谢你们。”他们离开办公室时，辛普森夫人说。

他们穿过走廊，快速跑向教室，但还是晚了五分钟。瑞秋有些担心老师会训斥他们，实际上这个担心是多余的，辛普森夫人已经知会了他们老师，说他们正在给她帮忙，可能不会及时进课堂。所以当他们到教室的时候，老师并没有责备他们，只是抬起头，压低声音跟他们说把书翻到第292页。

~

办公室里，辛普森夫人跟斯代林先生正在谈入学费用的问题。她讲话的时候，斯代林先生一直往窗外的操场上看。

“您需要我介绍一下这里的运动项目吗？”辛普森夫人积极地建议道。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斯代林先生怯怯地站在那里，就像一个正等待被训斥的学生一样。“我只是在想，操场看上去好像很大。”

“哦，这个呀。”辛普森夫人望向窗外的操场。“以前也没有这么大，差不多五年前我们决定改善一下体育设施，就把地面——”辛普森夫人突然停了下来。

她发现，斯代林先生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您没事吧？”辛普森夫人边说边走到她的办公桌前，想去给他拿杯水。

“是的，我没事。”斯代林先生擦了一下前额。

“你确定不需要来杯水吗？”

“是的，我确定。”斯代林先生低声说道，他的声音仍旧有些颤抖。“我再跟您联系吧。”

辛普森夫人又关切地看了看他。最后，她陪他到了前门，和他握手告别。他一走，她就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口，注视着他，看他走上了学校的小路。“相当古怪的一个人。”她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然后耸了耸肩，坐回到她的办公桌前，拿出刚才一直在看的书又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