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政

怀庆潞王，有昏德。时行民间，窥见好女子，辄夺之。有王生妻，为王所睹，遣舆马直入其第。女子号泣不伏，强舁而出。生亡去，隐身聂政之墓，冀妻经此过，得一遥诀。无何，妻至，望见丈夫，大哭投地。生恻动心怀，不觉失声。从人知其王生，执之，将加搒掠。忽墓中一丈夫出，手握白刃，气甚威猛，厉声曰：“我聂政也！良家子岂容强占！念汝辈非所自由，姑且宥恕。寄语无道主，若不改行，不日将决其首！”众大骇，弃车而走；丈夫亦入墓中而没。夫妻叩墓归，犹惧王命复临。过十余日，竟绝消息，心始安。王自此淫威亦少杀云。

异史氏曰：“余读刺客传，而独服膺于轵深井里也：其锐身而报知己，有豫之义；白昼而杀卿相，有之勇；皮面自刑，不累骨肉，有曹之智。至于荆轲，力不足以谋无道秦，遂使绝裾而去，自取灭亡。轻借樊将军之头，何日可能还也？此千古之所恨，而聂政之所嗤者矣。闻之野史：其坟见掘于羊左之鬼。果尔，则生不成名，死犹丧义，其视聂之抱义愤而惩荒淫者，其为人之贤不肖何如哉！噫！聂之贤，于此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