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栾学堂大胆救场
1922年4月底,东北军入城。整个珠市口街道已经被戒严。荷枪实弹的东北军在街道两旁站岗。街边所有的店铺虽然都开着门,但是却没人敢这时候光顾,大街上冷冷清清。
钱广润一身绸缎打扮,带着周大嘴、曾念安一干人在门口恭候着。
汪德甫疑惑地看着望德楼门上写着“恭贺张大帅凯旋”的条幅发呆。
武兴璋凑上来说:“不知道怎么着就来望德楼吃饭了,这架势,当年皇帝出宫也就这排场吧。”
程金堂嘲笑他道:“你还见过皇帝出宫?”
“说书的说皇帝出宫,那是清水泼街,黄土垫道……”没等武兴璋说完,汪德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进去了,留下程金堂跟武兴璋面面相觑。
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栾学堂正百无聊赖,忽然外面有人喊:“有人没有?出来!”
“来了,”栾学堂回应着赶紧出来,只见一位当兵的站在外面,赶紧招呼,“将军一看您威风凛凛,肯定是沙场百战百胜的大英雄。”
那军官是张作霖的副官郑朝晟,看了看栾学堂:“少贫嘴!今儿个大帅在对面吃饭,周围不能有闲杂人等!你们是对门,今天不得营业!”
栾学堂应了一声:“店里现在除了伙计就是后厨的师傅,哪有一个客人?”郑朝晟反问:“没人你支着招牌?收了!”
栾学堂立刻点头:“我这就收着,祝将军日后旗开得胜,以后也想着点济丰楼。”
刚把东西收回去,望德楼门口就开来几辆轿车。记者们蜂拥而上,纷纷拍照,张作霖派头十足地走下车,钱广润赶紧迎上。
张作霖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望德楼。后面的记者全被警卫挡在了外面。许久,张作霖红光满面地走了出来,钱广润笑呵呵地陪在后面:“张大帅,您要是觉得望德楼口味还行,您就常来。”
张作霖饶有兴致地说:“你还别说,你们家这鱼做得相当不错,赏!”
旁边的副官郑朝晟拿出十封大洋。钱广润连连推辞。
张作霖一脸正色地说:“你别光想着拍马屁,我老张吃饭就没有不给钱的时候!”
钱广润只好把钱接过去:“是是……谢大帅,谢谢大帅。”
张作霖拍了拍钱广润,哈哈大笑着上车走了,所有官兵也都走了。钱广润看着手里的大洋,心里这个美,吩咐旁边的周大嘴:“快,拿红纸写上张大帅赏了大洋,贴门口让来往的顾客都看看,咱望德楼可是招待过张大帅的!”望德楼这次可长脸了,招待过大人物,人人都想去吃吃这全鱼宴是个什么味道,生意自然是红红火火。
经过姚珍珍的教训,栾学堂学乖了,时不时就去看看姚珍珍和巧妹,正走着呢,就看见郑朝晟拿着一个古玩从一家古玩店里出来。
栾学堂赶紧追过去:“将军,将军……给将军请安了。”
郑朝晟一脸狐疑。
栾学堂:“将军贵人多忘事,前几天张大帅到望德楼吃全鱼宴,小的是对门济丰楼的堂倌啊,那天有幸跟将军说了几句话。”
郑朝晟想了想:“哦,有这么回事。”
栾学堂:“赶巧在这儿碰上您了,小的代表济丰楼祝将军旗开得胜,祝张大帅坐镇北京,也好让咱小店多多发财。”
郑朝晟:“小家伙嘴还够甜的,济丰楼是吧?记住了!”说完,带着卫兵走了。
军阀混战,今儿这个还称王呢,明儿个就被另一个打败了。张作霖刚进北京没几天,报纸铺天盖地地宣传着他就要撤出北京了。
济丰楼的几个伙计正在议论着此事,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匆忙走了进来:“谁是管事的?”
武兴璋赶紧迎上去:“军爷,您有什么吩咐?”
“订桌酒席,晚上八点。”
这时候厉秋辰拎着鸟笼子从楼上走了下来:“多少人,几个包间,什么菜?”
“一个包间就成,什么好吃上什么,晚上八点,你可别耽误事。”
“济丰楼可是大馆子,哪能耽误事,您放心。”
那军官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厉秋辰赶紧拦住:“军爷,按规矩,订酒席可得留下点定钱。”
军官立刻火了:“什么?还能差了你的钱?开什么玩笑!用心准备就是了!”说完走了出去。
厉秋辰赶紧招呼武兴璋:“我看就是想来打秋风的,东北军打了败仗,眼瞅着就要撤出北京,这帮兵痞子是能捞一票就捞一票。他们可不好对付,咱别到时候有理说不清,晚上早点关门,让他们去别家捣乱去。”
天刚麻麻黑,济丰楼正上门板呢,一排小轿车驶了过来,后面跟着一队当兵的,郑朝晟下车后赶紧打开第二辆车的车门,张作霖一身便装下来,马褂长衫,挂着怀表,戴着礼帽,个子不高但威风凛凛。
看到这一行人来汪德甫彻底傻眼了:“张……张大帅……”
张作霖看了看左右,有些奇怪:“这怎么回事?还要关门,饭也没准备?”
一个军官跑过来敬礼:“报告大帅,白天我说得好好的,他们竟然没准备,还打算关门。”
听到这话,张作霖眼睛瞪得像铜铃。
汪德甫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大帅,我不知道啊,白天是我小舅子在照应,我真不知道啊……”
没等说完,张作霖手一挥:“这店不想开了是吧?给我砸!”
几个当兵的上去就砸,大堂里顿时乱作一团。
“各位,我说各位听着,你们不都想见见张大帅吗?我让你们走你们都不走,不是都想见见张大帅吗?当今世界上头一个大英雄,东北王张大帅驾到了,各位还不热烈鼓掌欢迎?”只见栾学堂站在桌子上,拍着手大喊,伙计们纷纷热烈鼓掌。
张作霖看了看栾学堂:“你小子有点意思,你过来,过来……”
“参见张大帅,做梦都想您来济丰楼。没想到您真能来,这辈子我能见到您这样的大人物,死也瞑目了。”栾学堂小心翼翼地恭维着。
“挺会说话啊。”张作霖乐呵呵地说。
郑朝晟:“大帅,前几天在前门,请我们来济丰楼的就是这小子。”
栾学堂赶紧回话:“大帅您见谅,小的就是个堂倌,哪懂得行军打仗,不过说书的可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可都听客人们夸起过张大帅,能走到今天那是历经磨难,一路坎坷,这才能主政北京。当年秦琼卖过马,朱元璋还要过饭,要想大富大贵,哪能没磕磕绊绊的?张大帅兵强马壮,一场小小的败仗算什么?我还是那句话,祝张大帅早日卷土重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栾学堂绞尽脑汁想那些溢美之词。
几句话把张作霖说了个眉开眼笑,怒气自消,笑着说:“你小子嘴皮子够甜,好,我今天就来尝尝你家的饭,有啥好吃的都给我整上来!”说完进了包间。
汪德甫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刚缓过神来,忧心忡忡地问:“小栾子,这什么都没准备,做啥啊?”
栾学堂也犯愁,来到后厨跟大家伙商议,正好白天进了两头大白猪。望德楼全鱼宴,他们只好来个全猪宴了。商议完,大家就开始忙活去了。
栾学堂一会儿去包间里伺候张作霖,一会儿到后厨帮忙,前前后后忙了个不亦乐乎。张作霖也被栾学堂哄得开怀大笑,临走的时候赏了栾学堂一百大洋。
经过这一次,所有人都觉得这小伙子不简单,徐永海也觉得没必要再教他什么,让他早早出了徒。栾学堂到倒是不居功,用那一百大洋给店里的人都换了身新衣服,另外,这出徒了,每个月就有例钱了,于是向汪德甫请了个假,回山东接老娘。
“月底皇上大婚!”厉秋辰兴奋地说。
“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昨天你倒好,惹了事就跑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再说了,他也就是宫里的皇帝,管得着谁啊?他结婚我还得到宫里给他跪着啊!”汪德甫对他一顿数落。
“你说你什么眼光!是,皇帝就是个摆设,可皇家毕竟是皇家啊。多少达官贵人做梦都想过过皇帝的日子,皇上穿的用的,现在百姓也都能穿上用上,就是自己家里摆个龙椅也没人管。但是皇上大婚,就说这道宴席,多少有钱人想吃一样的?”
“宫里有御膳房呢!”汪德甫不以为然。
“这都哪年的老皇历了?现在的御膳房名不副实!皇上大婚御膳房肯定得跟民间借能人,咱陈师傅手艺不差啊,做两道菜递上去,咱再想办法跟御膳房的人联系联系,到时候咱外面这么一宣扬,咱给皇上做过菜,那能一样吗?”汪德甫一听有些动心了:“这事你能办?”
厉秋辰得意地说:“咱有关贝勒啊。”
关贝勒抱着一个盒子美滋滋从家里走了出来,关夫人和关雅丽在后面追。
关夫人一把抓住关贝勒苦苦哀求:“贝勒爷,你这么做还有什么颜面见列祖列宗啊?求求你,把坟地给买回来吧,列祖列宗可都在天上看着咱呢,这么做是要遭天谴的啊!”
关雅丽在旁边气愤地说:“额娘,别说了,阿玛这是疯了。”
这些年关贝勒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干,交了一帮狐朋狗友,把家底败了个精光。前几天又让厉秋辰忽悠着把祖坟给卖了,可关贝勒一分钱也没给家里,直接买了宫里流出来的宝贝就要给皇上送去。
正争执呢,栾学堂和姚珍珍来了,关贝勒趁机挣脱关夫人,还摆了个架子,匆匆忙忙走了。
“怎么回事?”栾学堂扶住差点摔倒的关夫人问。
关雅丽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姚珍珍恨得咬牙切齿:“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人,我看这事肯定是厉秋辰出的馊主意。”
栾学堂在旁边给厉秋辰分辩了几句,又为关贝勒说了些好话,然后说:“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我出徒了。”
姚珍珍有些意外:“出徒了?”
栾学堂认真地说:“能有今天可多亏你们,我给你们带礼物来了,一个不少,巧妹的也有。”
栾学堂给巧妹买了新衣服,给关雅丽买了几尺锦缎,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盒子,送给了姚珍珍。姚珍珍接过去打开,里面是一个心形的项链,她高兴地拿起来看了看,在镜子面前比画着。关雅丽看到一愣,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栾学堂。
最后栾学堂走到姚泽圣面前,拿出一个东西送过去:“姚先生,我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看您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的,我就到琉璃厂淘了个玩意,人家说是镇纸,我也不明白这干啥用的。”
姚泽圣架上眼镜,仔细看了看镇纸:“象牙制的,价格不菲啊!”
“孝敬先生,应该的。”栾学堂毕恭毕敬地说。
姚泽圣高兴地夸赞道:“我看你送这些东西,还真是得体。”
“我懂什么啊,”栾学堂谦虚道,“是问了问师傅们。姚先生、大小姐,过几天我回山东了。”
“你回去干吗?好好的干吗要走?”这出乎了姚珍珍意料。
“这不是出徒了嘛,想把我娘接到北京来,也好能照应着。”
听了这句话,姚珍珍刚刚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算放下去了一半,嘱咐栾学堂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