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最后的温暖
几个月后,她终于登上了返回美国的飞机。
石季婉回来时,约翰逊的病情已经渐渐地好转了。
但是,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那就是,约翰逊的身体继续在走下坡路,他们需要更多的钱。
为了维持生计,她只好又重新与美国新闻处联系,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翻译任务。
当时香港美国新闻处的处长已经回到了华盛顿工作,他一口答应了她的要求,并给了她很高的酬金。
不久,更大的不幸又降临到了石季婉的头上。
有一天,约翰逊在街上跌了一脚,摔断了股骨。
与此同时,他又再一次中风,而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恢复过来。
此后,约翰逊便一直瘫痪在床,完全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
在家里,她既要照顾约翰逊,又要面对财政上的危机,双重的压力使得她透不过气来。
家里笼罩着一种绝望的气氛,看不到任何的转机,因为两个人都明白,约翰逊是不可能康复了,他只是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但是,石季婉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写作,因为写作是她的命根子,除此以外,她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为了摆脱眼下的困境,石季婉于是又向迈阿密大学申请做驻校作家。
在她的申请获得批准后,她试图说服玛丽将约翰逊接到她那儿去,而她自己则独自前往迈阿密。
因为,如果带上约翰逊一起去,她将无法专心从事写作。
可是玛丽本人的工作和家务负担也很重,她也无力照顾她病重的父亲。
无奈之下,石季婉只好花钱请两个邻居来照料约翰逊。
可是事实证明,把约翰逊交给这两个邻居照料的做法,根本就行不通。
两个邻居只是敷衍了事地答应了她,实际上却对约翰逊不管不问。
玛丽对石季婉这个甩包袱的做法非常的不满。
她认为在她父亲最需要石季婉的时候,石季婉却将他抛弃了。
石季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成了别人所讨厌的后母。
在经历了几次的尝试失败之后,石季婉没有办法,只得从迈阿密大学回来,将约翰逊接到了自己身边。
几个月后,约翰逊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而此时的石季婉,也失去了她年轻时的创作热情,失去了年轻时对新的生活、新的环境的强烈的好奇心。
她悲哀地发现,她几乎再也无法写出令她满意的小说了。
石季婉先后在美国的几所大学任职,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的研究。
由于她平时不喜欢与人来往,也不善于与人沟通,所以她最后大都是以离职收场。
一九六九年,石季婉进入加州伯克利大学中国研究中心。
研究中心的主任认为,她写的研究文章在几经修改之后,他仍是看不懂。
石季婉笑着说:“加上提纲、结论,一句话说八遍还看不懂,我简单不能相信。”
研究中心的主任非常的生气,认为石季婉这句话,明显就是在侮辱他,他坚持要解雇她。
再次失业后,石季婉几乎没有任何的收入了,她的生活也陷入了困顿之中。
这时,幸亏她在大陆时写的大量旧作被人翻了出来,又重新结集出版,在港台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借助于这个势头,她把以前在美国被出版社拒绝的小说,马上也翻译成了中文,交由台湾的出版社出版。
凭借着这些小说的稿酬和版税,石季婉的生活从此得到了充足的保证。
港台的不少粉丝纷至沓来,希望能见上石季婉一面。
但是石季婉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处,她不愿意见这些人。
为了躲避这些人的骚扰,她只好不停地搬家。
而她与杨世会的那段感情,也被一些人给重新翻了出来。
杨世会借此机会,赴台湾受聘中国文化学院的终身教授。
但是,由于他当年的汉奸身份,受到了大批学者的攻击,最后他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台湾。
由于发现自己不被美国认可,石季婉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成为林语堂那样的人物了,于是她的工作重心,从此便又重新转向了中文作品的创作。
此后,她又陆陆续续地写了一些散文和短篇小说,发表在台湾的媒体上。
当然,这些题材,其实还是与她之前在中国的生活是有关的——虽然她再也达不到当年她盛极一时的高峰了。
虽然石季婉早就已经不给杨世会写信了,但是杨世会仍然不死心,依旧不停地给她写信。
当然,信中还他那老一套,除了卖弄他自己的文采外,还对石季婉百般挑逗。
他妄图能和她再续前缘——虽然他跟他最后娶的那个汉奸的老婆依旧生活在一起,虽然石季婉也从来就没有回过他的信。
后来,看到石季婉始终对她不理不睬,杨世会便在一封信中恼羞成怒地对她说:“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妾罢了。”
他终于撕下了他多情的伪装,暴露出了他卑鄙无耻的本性。
石季婉知道,这是杨世会在报复她不给他回信。
她觉得很可笑,就把这句话当作一个玩笑,给她的一个朋友讲了出来。
朋友听了之后,心里一惊。
因为这个朋友曾经听她讲起过杨世会的为人,对于他的为人,也有所了解。
不过,石季婉不是已经说过,即使杨世会给她写信,她也不看了吗?
怎么现在又讲起了他信中的内容了呢?
看来,其实在她的心中,她还是忘不了他的,否则,她也不会再去看他的信了。
一九八一年,杨世会因病不冶身亡。
再也没有人给她写骚扰的信了,她有些怅然若失。
她开始着手写她的传记,关于她生命中的那些人,她的父母,她的姑姑,以及杨世会,还有田之光……
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在碧蓝的天空下,阳光照耀着大地,树影在不停地摇晃着,杨世会微笑着拉着她的手……
她忽然有些羞涩起来,两个人的手臂拉成了一条直线……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种幸福的时光,完完全全地拥有他,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梦醒之后,她一个人快乐了很久。
毕竟,她现在只剩下这一点可怜的回忆,可以供自己取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