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的来历
19世纪20年代山西省南部的一些古代寺观壁画蒙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一些不法古董商与外国来华的古物投机倒把分子串通一气,勾结当地的土豪劣绅和佛门道院中的败子,盗窃寺观的古壁画并倒卖出国。从已经流失海外的壁画以及因奸商未能运走而现存国内的壁画看,被盗壁画中最重要的有稷山县兴化寺壁画、稷山县青龙寺壁画、洪洞县广胜下寺(在旧赵城县境内)壁画以及出处不明的《神仙赴会图》。前三处的壁画对后一处壁画各方面的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因此下文还要介绍和讨论。
在流失海外的重要壁画中仅有《神仙赴会图》来历不明。壁画原属的庙宇名称和确切的地理位置、当事人和买卖的过程等情况现均不清楚。早在1937年安大略博物馆购买这套壁画时就没有得到多少背景资料。即使当时负责收藏、研究这套壁画的远东部第一位主任怀履光主教(Bishop William Charles White,1873-1960)本人对壁画的确切出处似乎也不了解。
《神仙赴会图》失窃的经过虽然已无法查考,但一定有过与晋南其他遭劫壁画相同的经历。这些壁画同出自一个时期和地区,是了解晋南寺观壁画发展的关键性作品,特别对研究晋南元代道教壁画的历史背景、图像、风格和年代等问题十分重要。对其中一些流落海外的重要作品国内似乎不尽了解,因此做一简要介绍:
一、稷山县兴化寺元代壁画
可能是在晋南盗卖最早、出价最高的壁画。盗卖早在1924年已经开始。现存两幅,一幅偷运到加拿大,一幅被赎买留在国内。流失加拿大的一幅是元代山西著名画家朱好古绘《弥勒说法图》(图3),[4]长11.11米、高5.22米。此图原位置可能在后院殿堂的东壁或西壁,不知何时从墙壁上割成小块后剥离。揭取后曾匿藏在太原。经过中国古董商先后七次转手买卖后,1928年用骡子车运到沿海某地,然后直接海运到加拿大多伦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馆。[5]现藏该馆,陈列于怀履光主教展厅。上部和左右残缺不全。画面保存状况尚全,笔线清楚、色彩鲜丽。
另一幅《七佛说法图》,长33米,高3.2米。此图的位置原在寺中院殿堂南壁,早在1924年已被切割成59方,从寺壁剥离,分装在57箱,拟运到沿海出口,运至北京时,北京大学研究所人员获悉交涉,马衡教授于1926年以四千元为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考古学室购置收藏。研究所人员将壁画重新拼合,后交故宫博物院收藏,陈列于历代绘画陈列室。略有残缺,画面保存状况尚佳。
应该指出,这两幅壁画仅仅是兴化寺被盗壁画中的一部分。当年奸商出卖该寺壁画时,有村民趁机隐藏了一小块壁画。这块壁画现存稷山县文化馆,高45厘米,宽52厘米,内容是佛传中太子降生后灌顶的场面。此图的艺术水平十分高超,是中国人物叙事画中的精品。此图原在寺中院腰殿。由此可知当时被盗卖的还有腰殿中许多精美的佛传故事画。其他殿中的壁画自然也在劫难逃。这一大部分壁画想必早已在劫乱中泯灭。
二、洪洞县广胜下寺(在旧赵城县境内)元明壁画[6]
根据广胜寺现存民国十八年邑绅卫竹友撰《重修广胜下寺佛庙序碑》,民国十七年(1928)有“远客”至,言佛殿绘壁可值千余金。僧人贞达邀士绅估价出售,得银洋一千六百元。碑文没有交代售出了寺中何处壁画,但寺中现存的仅有一些残片。实际被盗卖的有四幅大型壁画,属于两套,均被运到美国。其中一套是两幅元画,另一套是两幅明画。
元画之一是《炽盛光佛说法图》,[7]长约15.2米,原位置在后殿西壁。此图于1932年被美国堪萨斯城纳尔逊博物馆(The Nelson Gallery-Atkins Museum, Kansas City)收藏。画面保存状况一般。第二幅元画《药师说法图》,长约15.2米,原位置在后殿东壁。此图被赛克勒(Arthur M.Sackler)购买,后于1954年送给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8]壁画保存状况很差,画面多处剥落。
两幅明画的内容和两幅元画的内容同样,一是《炽盛光佛说法图》,一是《药师说法图》。前者原位置在前殿西壁,后者原位置在前殿东壁。每幅原长可能在9.75米左右,但目前每图的两边和上部都大面积缺损,画中人物肢体不全者或完全缺失者几乎超过半数。两图于1929年左右被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人类学博物馆收藏。[9]现存部分的画面保存状况尚好。
除上述四幅大型壁画外,还有一小块壁画据说也来自广胜寺,原位置可能在后殿门旁的南壁。此画现收藏在美国辛辛那提艺术博物馆(The Cincinnati Art Museum)。[10]
三、稷山县马村青龙寺元代壁画
1928年古董贩子和当地乡绅串通一气,企图以五百银元之价把壁画盗卖出国。[11]与上述兴化寺和广胜下寺盗卖壁画比,这次行动颇为诡秘,并且切割、剥离、包装、偷运同时进行,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运出最多的壁画。当时腰殿和后殿的部分壁画已被切割成块,一些壁画已被剥离,腰殿南壁数块壁画已被运走。幸而盗画活动不久暴露。当地村民立刻奋起保护壁画,昼夜守护,严词诉讼,制止了奸商,追回了部分被切割的壁画并重装上壁。但条条割缝和片片残缺处已不能弥补,至今壁画上刀伤纵横。
四、晋南平阳《神仙赴会》
以上三起盗卖壁画事件都发生在晋南地区,而安大略博物馆藏元代道教壁画也正是盗自晋南。根据该馆远东部主任怀履光主教所说,该馆的三幅壁画(即兴化寺朱好古绘《弥勒说法图》和两幅道教画)均“得自以平阳府为中心的方圆一百英里(约一百六十公里)之范围内”。[12]虽然怀履光主教无法判定两幅道教壁画的确切来源,但从以上四组壁画的风格、主题、年代,以及它们在同一时期被盗的情况看,他的说法可能符合实际。《神仙赴会图》的盗卖者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而特别注意消声隐迹,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因此寻找壁画的原址十分困难。
两幅道教壁画的原址,据怀履光主教购画时得到的消息,是曲沃县的一个佛寺——龙门寺。但他认为这不太可能,因为“道教”壁画怎么会来自一个佛寺?岂不是风马牛不相及?为了解有关安大略博物馆藏三幅壁画的原址、年代等情况,他于1938年夏委派洪洞县某校两位信仰基督教的中国学生到晋南一带调查。两位学生在方志和实地调查中都没有找到龙门寺,此后龙门寺之说没有被接受。为了更全面地转达怀履光主教的原意,现将他的话翻译如下:
怀履光把道教壁画来自龙门寺的消息推测为来自龙门一带的一所道观,这是没有根据的。据清光绪十八年(1892)刊《山西通志》,[15]不但曲沃,连整个山西都没有一个“龙门寺”。但方志失载的可能性也会存在。如山西平顺县城东北四十多公里处石城有一个龙门寺,是一组有上百间房屋的建筑群,其中正殿是宋代建筑,面宽三间,通面阔10.4米,通进深9.9米,略短于东、西分别是10.22米、10.61米的晋南道教壁画。[16]两个学生关于龙门寺的报告也并不可靠,因为他们当时不具有专业工作的水平和条件。根据目前已知的情况,龙门寺的问题只能暂时存疑。
壁画被盗的准确时间也没有记录,但很可能是在1928年左右,因为大约从这时起,日本经营东亚古董买卖的山中商会中一位名叫田中的商人,开始苦心探索把中国壁画揭裱成卷轴画的技法,而在流落海外的大型壁画中仅有这两幅道教壁画曾经一度被山中商会按照田中的技法揭裱成卷轴画。田中一定是在山中商会得到道教壁画后由于销售需要才探索揭裱技法,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地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