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麻雀Moineau friquet
麻雀有益还是有害?这个问题一直饱受争议。在我们的认知中,它有两个身份:首先,它捕食很多小虫,甚至习惯用它喂养后代;其次,它大量吞吃鳃角金龟。合适的季节里,鳃角金龟是它最美味的猎物。无论是飞是停,它都可以一把抓住鳃角金龟;只两下,就啄掉了鳃角金龟的鞘翅;剩下那些,三五口下了肚。如此重大的服务足以让我们原谅城里麻雀的鲁莽、争吵和叽喳叫嚷。住在乡间的麻雀则因大量偷食谷物而有错在身。如何在收益与损失之间建立平衡呢?这个账可一点都不好算。所以,麻雀有自己的拥护者,也有自己的反对方。也许,它要是拥有讨人喜欢的天赋,大家就会对它因为饥饿犯下的小错多些宽容了。
树麻雀/Moineau friquet
无论是否讨人喜欢,麻雀都是需要观察了解的。人们很难相信:一种出自大自然之手的鸟类会喜欢在最繁忙都市的市场大厅或尘土飞扬的街区安营扎寨。如果真有谁选择在这里住下,我们只能认为它是一点一点发展到这一步的;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好多个世纪,它们就这样生活着,仿佛人类没有出现、或者没有建造城镇。正如一些植物——荨麻和山靛,它们处处跟随人类,几乎是体现人类踪迹的准确无误的标志,但它们肯定不是人类创造的,而是在有人类之前就独自生存的。所以,麻雀喜欢寄生在人类房屋的这种习性只能解释为它逐步适应了我们住所周边环境提供给它的生存条件。如果它既没有墙角可供栖息,又没有垃圾可供觅食,它会怎么办?这也许只有借助想象才能回答,无法通过特定的科学知晓,因为对于这一点,没有任何资料可供查询。不过,如果我们愿意和伟大的博物学家一起设想如今相异的两个属种以前并非如此,那就有可能在大自然中找到有关麻雀生活习性转变方式的一些信息。事实上,我们知道的不止一种。最主要的两种是树麻雀和家麻雀。如果说其中一种受到干扰的影响更大,那肯定是第二种,它现在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和人类文明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了,人口稠密碎块多的街区也越来越吸引它。而树麻雀,相较于它已经走完整个圆圈的城市表亲,似乎还停留在进化的半途中。它不是市民化的麻雀,它是农民化的麻雀。至于原始的麻雀、真正野性的麻雀,也许已经消失了。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但看上去真实可信。无论如何,它指明了这两个种类生活习性的区别。
务实的博物学家担心落入外表的陷阱,总是通过性格和举止区分生物。对他们来说,衣服,就只是衣服。敏感的艺术家则通过容貌猜测性格,然后大胆地作出结论。这根本不是一种方法,而是一种直觉。但对这种感性认识的滥用也不能否定心有灵犀者的判断。把一只树麻雀和一只家麻雀拿给外貌判断学家,对他说:其中一只住在城市,另一只住在农村。马上,他就会告诉你谁是城里人、谁是乡下人。怎么会弄错呢?小小的树麻雀,或者也可以称你为篱笆上的麻雀,你那淳朴善良的样子一下子就泄露了你的乡村出身。它还写在了你的羽毛上。覆盖头顶的栗褐色发式,肯定不是你在城市里获得的。还有你的小短腿、圆后背、胖下巴、短尾巴(就像农民身上裁剪到不能再短的衣服下摆),都不会是时髦商店的产物。你的兄弟——那个城里人——倒也不是穿得更好,相反,还不如你:它更为灰暗的外袍,拖在满是尘土的路上,没有你栗褐色羽毛的暖色调舒服,只是与它这种街头顽童既不梳洗也无敬意的张扬气势和不羁举止更为搭调。即使不考虑羽毛,人们也可以通过你稳重的叫声和质朴的呼唤把你辨认出来,也许确实不够悦耳,但温和平静,绝对不会让人想起人行道上的噪音和调皮小学生的叫嚷。
如果有人想观察这位老实乡下人的简单生活,可在夏天前往农田与树林的交界处、或长有古老树木的草场。也许能看见它们正在某个树洞口衔着几枝稻草或牧草;那是年代久远的苹果树或外皮皱巴的枫树,时光流逝,在它的树干上辟了洞。树麻雀的窝就在那里,一个丑陋的、用附近谷仓里的杂物搭建的窝:一层稻草,里面垫着细细的绒毛。有时好几家共用一个树干,还经常有别的鸟类加入,使得这片聚居地的人口又多又丰富。所有的窝都满满的,它们以家庭为单位,孵卵繁衍。它们还全家出动,去附近牛马来往的路上觅食,或去农田里饱餐一顿,完全无视主人为了保护收成竖在一旁的稻草人——它们已经习惯了不具威胁的怪物。对树麻雀来说,这是多么美好的季节:稻穗变绿,谷粒多汁。因为富足充裕,可以看到它们欢乐而满足,本来就少的争吵更是很快平息。树麻雀性格上本就比家麻雀快乐,它们不认为无理取闹是友谊的必要维护手段和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冬天快要到了,小谷粒越来越少,树麻雀只得节衣缩食。但它们从没想过向南方迁徙:乡下人一点都不爱好旅游。它们也不考虑飞往大的城市碰碰运气,只是慢慢靠近了农场和村庄。也许,正是这种诱惑引导着家麻雀越来越紧随人类的脚步,从农村走向市郊、再从市郊走向城里。哦,树麻雀,我的朋友,小心啊!你正在步你兄弟的后尘!难道你也想脱掉头上那栗褐色的羽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