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昭帝弗陵
卫太子刘据温文柔弱,史皇孙刘进仁和纯孝,这皇曾孙刘病已,胆小怕事,比之这父祖二人,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安,大将军府,书房内,
放下刚从官道处而至的密报,大将军霍光的眼中也更多几分深沉。一手在案台上轻叩,另一只手,却已是抚上密密麻麻的胡须。
先皇留下遗诏,要将这刘病已从鲁地迁回长安,名为恩养实则乃是监视,如此这般看来,却是,大可不必。
无父族又无母族支撑的孤儿,再如何,也是掀不起风浪来。既是如此,何必在于这根本无甚用处之人处浪费光阴?
“夫君。”
耳边低柔一声唤,终于是将霍光的思绪尽数拉回。瞧着牵着刚会蹒跚学步的幼女款款而至的夫人霍显,一贯是严肃的目光中陡然也多了几分暖意。“成君来了。”
“爹,爹。”
尚是口齿不清的幼女已是挣脱母亲的手就往霍光处跑。早已是张开双臂就等着爱女入怀的霍光大将军面上已是笑的开怀。紧紧将爱女抱进怀中,满满父爱已是不言而喻。
父慈女孝的场面甚是温馨,可此刻霍夫人的面上却甚有几分忧虑,夫妇多年,霍光自是不难猜出夫人心中所想,怀中幼女的手还在不住扯着他的胡须,眼瞧着是用尽了气力却还是一根都未曾拔下,水灵灵的眼中已是有了氤氲雾气。将幼女一把抱起送到早已是在书房门外恭候多时的奶娘手中,轻轻关上房门,霍光的脸上又是一派冷肃,早已是按捺不住的霍显也是有些急了,“夫君可知,昨日那鄂邑长公主与妾身言,昔年先帝曾多次赞许金日磾饱受圣恩却不骄纵,其子孙亦从其父,甚有恩德。今有幼女金缇,德容昭彰,聪慧过人,为大王之后,当最合时宜。”瞧着霍光丝毫都未有动怒的模样,霍显更加急切,“夫君,那鄂邑长公主此言,分明就是想断了我霍氏。”
“成安只有二子,未曾有女,确是憾事。”
“成安嫁与那胡人之子,本就甚是委屈。”想起嫁与金日磾长子金赏的次女,霍显的眸中立时也多了几分雾气。
霍家尊贵的嫡女,可是堪比公主的存在。长安城内,何人不想要与霍家联姻,偏偏夫君为求与那辅政的胡人交好,竟是轻而易举就将她的成安许给了那匈奴之子。“大汉皇后,若是骨子里流着匈奴人的血,岂非是让整个汉室,都成为笑柄?若非是夫君念着她是大王唯一存活于世的姐姐,以那鄂邑长公主生母卑贱,何至于如今走到这。”
“阿乐比之成君,不过年长两岁,立后之事,不必急在一时。”
“夫君?”
“霍家富贵如今已达鼎盛,皇后母家之名,于我霍氏言虽是锦上添花,可若无,却也未必是坏事。”瞧着甚是不甘心的霍显,霍光的眸中冷意也是毕现,“霍氏能得今日之荣宠,全凭天家之恩。恩典尚且无以为报,若还希冀与天家平起平坐,却是我霍氏逾矩了!”
……
“大将军果真如此说?”
“是,大王!”
未央宫,宣室殿内,
烛火通明中,汉帝刘弗陵的面上颇是复杂未明,烛光中那张若隐若现的脸上也是多了几分踌躇,瞧着面前头几乎是低到地底下的帝王暗卫,刘弗陵也是幽幽叹口气,“父皇生前总言,为人君者,切莫于臣子太过放心。可如今这般看来,却是父王与本王,皆是小人之心了。”面前的人已是身躯不住颤抖,刘弗陵的眸中更添几分无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阿罗,莫要多思多虑。”
“皇曾孙不日即将抵达,长公主之意,那掖庭令张贺乃是昔年废太子刘据的家吏,如今皇曾孙养于掖庭,张贺若与之亲,他日于大王,非是。”
“本王之皇位,本就是从皇兄处而来,即便为病已所夺,又有何妨?”
“陛下恕罪!”
面前之人已是不住叩首,刘弗陵却是缓缓从榻上起身行至下首将跪地之人扶起,“张贺之弟张安世乃是本王股肱之臣,有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贺再如何,于本王,也非会有异心。再者,长安之处虽好,却也与牢笼无异。见识过天外的远大,再入这牢笼狭窄伤心地,是人,都不会想要。”
“大王!”
“告知那掖庭令,三更时刻,往宣室殿中来。记住,莫要让人察觉!”
“是,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