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昌邑王者
“你是说,那刘病已,入了我昌邑之境?”
“是,大王。那刘病已只带一随从入昌邑之境,已是于闹市,玩乐有十日了。”
昌邑王宫内,低眉垂首的随从声音里疑惑之意难解,现任昌邑王刘贺却是大笑出声,“病已王侄,倒是数十年如一日,深得本王之心!”
“殿下?”
“既是入昌邑之境,本王若不尽地主之谊,岂非要被世人诟病不知礼数?”霍的从王座上一跃而起,瞧着愕然抬头甚有几分不知所措的属下,刘贺的面上嫌弃之意也更甚,“太傅一直都以为本王不知孔孟之道,如今王侄既来,本王尽些许地主之谊,难道也有违祖训?”
“殿下于皇曾孙处友善,于昌邑确是好事。”
“难得龚大人今日与本王所见相同。”
瞧着面前躬身行了大礼却是直勾勾盯着自个儿瞧的郎中令龚遂,刘贺的笑意也是尽数消失。“怎么,龚大人还有话要言?”
身侧的侍从早已悄悄都退了出去,临了还不忘关上殿门。直到室内再是无甚动静,龚遂忽而也是双膝跪地,“臣有罪,请王爷处罚!”
“爱卿背着本王做了太多事,桩桩件件若本王都一一历数,怕是爱卿死多少次都不为过,眼下,却又是为哪一件?”
闲闲在在于殿前的台阶上坐定,刘贺的眸中顿时全是兴味。
龚遂却是未曾发一言,只是与刘贺对视的目光中,也颇多几分理直气壮。
都说昌邑王最是荒唐无道,骄奢淫逸甚于常人,可眼下瞧着,传闻,果然都是不可信。
“病已?”
“嘘!”
殿外,刘病已一个“噤声!”手势,让许平君心中的不安更多几分。目光触及空荡荡的周遭,她扯住刘病已衣袖的手也不由得紧了几分。
自踏入这昌邑境内开始,她分明就觉着是处处都透着古怪。可病已却仿佛是浑然未觉般拉着她在这昌邑境内是长驱直入,丝毫都避讳人,仿佛是故意,要处处都……
“平君,咱们进去吧!”
刘病已突如其来的一声,许平君还未曾反应过来就已被刘病已拉着推开殿门进了昌邑王宫。
瞧着那丝毫都没有宗室子弟模样,大剌剌半蹲在地上,只盯着她瞧的昌邑王刘贺,许平君面上的错愕之意也愈发分明。
虽然在昌邑这段时日于百姓口中听闻这昌邑王不少荒唐事,可如今亲眼所见,倒是真应了那句“百闻不如一见”。
这昌邑王,比起百姓口耳相传,似乎,还要荒唐太多。
“许氏这是对本王有兴趣?抑或是,见识了昌邑风光,不想随病已归去长安了?”
似笑非笑之音显然是调戏意味十足,许平君心头蹭的火气就上来。可想到眼下是人在屋檐下,到底还是将怒意都尽数压下。“臣女卑微,殿下抬爱了。”
“本王非是。”
“王叔玩笑之话,病已虽是习以为常,可平君却是面薄,这话,日后还是莫要再言了。”
刘病已声音里警告意味十足,许平君也不由得捏把汗,可眼前的刘贺却也是忽而哈哈大笑出声,在安静的殿内,几乎是能震碎人心。站于刘病已身后的许平君不由得捏紧了刘病已的衣袖,得到一个安心的眼神后眉头也不由得皱的更紧。
刘贺和病已之间,莫不是还有许多,她不知晓的内幕在?
“皇曾孙远道而来,甚是劳累。不若由臣将殿下与娇客先行。”
“病已归去长安多年,本王几乎寻遍齐鲁大地都找不出第二个可与你比肩的掷色子好手来,今天你我叔侄相聚,不玩个通宵如何过瘾?”
刘贺突如其来一番话,立时让许龚二人皆傻了眼。“王,王爷?”
一贯是沉稳的龚遂声音都有些抖,连带着眼中的难以置信属实是太过分明。“您。”
“王叔与病已,最是志趣相投!”
“病,病已?”
“平君,你先去休息!”
刘病已面上的张扬是许平君从未瞧见过,入目所及同是跃跃欲试的刘贺,若说方才她心中还有疑惑,现下大抵也只余下一声叹息。
与病已虽是相识多年,可自跟随病已而至燕地这一路以来,她逐渐发现,其实于病已处,她所了解的,属实是太少。
今日,能从这刘贺处,知晓病已居然于这市井玩闹上也有建树,大抵也算的上,意外收获?
……
掷色子的声响于幽静的昌邑王宫内响了一夜都未曾停。直至第二日傍晚,许平君方才见到满面倦容的刘病已。眼下的乌青甚是分明,竟是比在长安时午夜练剑还多几分疲累。许平君心中一阵心疼,正待上前细细劝慰一番却也被刘病已接下来一句生生是将所有的不舍都变为愤怒。
“王叔已安置好专人陪你,平君,病已先去休息了。”
“殿下!”
许平君气的身子都在抖,奈何刘病已却仿佛浑然未觉般,自顾自只是王内院而去。许平君的面上全是难以置信,正待追上去却也被刘贺的宫人生生拦住,“平君小姐,请随小人来!”
好端端的一个上进男儿,进了昌邑这地儿,居然也这般快就被那刘贺带的不知晓东西南北了都。
怪道一入这昌邑的地儿,人人都言荒唐,如今想来,是当真不假!
气冲冲而去的许平君面上全是愤懑,即便已是将男装换下变为寻常女子装束,走路带风的样儿,却是丝毫未改。
武人之女,果然是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矫揉造作之气丝毫未有,一身英气的确是别有一番风韵。能被病已爱若珍宝,这个女子,的确有过人之处。
“皇曾孙其人,虽是有几分能耐,可小人以为,凭他一人就可搅的燕地纷乱,却也绝不可能。”
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声甚是轻蔑,刘贺的唇角却是颇多几分耐人寻味。缓缓转身,不多时果然瞧见龚遂的面上尽是鄙夷。“龚大人可知,本王当初,为何执意要弃用先中郎将,独独从一众侍从中提点你坐上如今这个位置?”瞧着面色陡然大变的龚遂,刘贺的笑意也是更添几分意味深长,“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是爱卿最大的优点。”
“殿下恕罪!”
忙不迭跪地,一贯是张扬的龚遂面上全是慌张,刘贺却依旧笑容未改,缓缓就将龚遂扶起,“昌邑之主乃是本王,刘病已想要兴风作浪,最先得过本王这一关。不过,他若只是路过,本王,自然不会与他为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友好于少一敌,燕地之事,总是那刘旦自寻死路,本王若是安分守己,只求欢乐度日,陛下与大将军,自然是寻不到本王的错处!”
……
长安,霍大将军府
放下刚从昌邑处传来的秘奏,霍光的眉头也是紧紧蹙起。匆匆入门的霍禹入目所及,就是亲爹这般若有所思的模样。想起方才那密探所报,霍禹的眼中也多了几分蔑视,“陛下此番,倒是看走了眼。那刘病已于长安处倒是装的甚好,如今这出了长安城,天高皇帝远的,竟是秉性全然都暴露了出来!”
“皇室子弟,岂容你一介下臣妄言!”
“阿娘?”
瞧着突如其来出现的霍显,霍禹的面上难掩错愕,倒是霍光早已是迎了上来,“成乐还是不肯见人?”眼见霍显一言不发,霍光的面上也多了几分怒色,“她既是自寻死路,我霍家。”
“阿爹是大英雄,为何要与一小女子计较?”
甚是不满的女音突然袭来,霍光一个不察已是被人抱个满怀。虽然来人力道颇大几乎是让他一个踉跄,可那张与他酷似的小脸映入眼帘,到底还是让霍光的面上多了几分真心之笑。霍成君漂亮的眼中也全是笑意,揽上霍光的脖子随即也是亲亲热热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成君方才去瞧小外甥,倒是与皇后娘娘有三分像,他日长成,定也会如阿爹一般,是名动长安的美男子!”
“在成君心中,阿兄就不好看么?”
霍禹难得“故作生气状”逗小妹,饶是霍夫人霍显此刻心事重重也不由得轻笑出声,室内一片安然,颇多几分和乐之气,所有人的目光,尽是都落在霍成君的小脸上,只瞧得小小的女孩陷入“苦思冥想状”,似是挣扎许久终于是不得已开口,“成君瞧阿兄自然是好,可比之阿爹来,还是逊色太多!”
室内已是笑作一团,霍光已是抱着小女儿起身,瞧着还是眼巴巴盯着自己个儿,满目皆是期盼的小丫头,霍光的笑容也是缓缓消失,“成君,日后莫要再为你阿姐故意为之,霍氏之女,尊贵无双,无需对任何人献殷勤,因为,天下没人有这个资格!”
“夫君?”
“她想保上官安一条全尸,为父满足了她。她想要保全阿乐与腹中孩儿性命,为父也答应了。可她若是还想从成君身上动心思,那就休怪,为父不顾念父女亲情了!”
“阿爹,阿姐非是。”
“成君,朝堂之事,你一介女儿,不可参与其中。”
从霍光怀中接过霍成君,霍禹随即也是将她安置于霍显怀中,“阿娘,带着成君下去。”
“……”
“上官氏与那桑弘羊一脉,已是定下于午时满门抄斩。”
只剩下父子二人的书房内,霍禹声音沉沉,瞧着似乎是不为所动的霍光,面上也是多了几分深沉,“方才宫中来报,大长公主,已于长信宫中,自尽了。”霍光的面上终于是多了几分微动,霍禹的面上霎时也多了几分难堪,“此事,是孩儿考虑不周,竟是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是至亲骨肉,君臣有别的规矩,也不会有异。”
“父亲?”
“咱们这位陛下,过去,倒是你我父子二人皆小看了。王者之心,比海海深。王者之后,即便身为阶下囚,也绝不可掉以轻心!”霍禹的面色已然大变,霍光的面上霎时也多了几分冷凝,“昌邑王处,多加派人手,刘病已其人,不可小觑!”
“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