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始以来，缘起性空
“水儿，等你及笄，你可愿、可愿嫁与景箫哥哥为妻？”
男子的话在耳边不断的重复，那张略显紧张的俊脸也在眼前挥之不去，任夜里风急雨骤，也冲刷不去，大雨如豆，砸在身上生疼，女孩在雨中奔跑，夜空电闪雷鸣，她却仿佛不知。
都怪方才男子的话扰了她的心神，在接到长老的传唤之后，没头没脑就冲出门了。
一路冲到议事堂，那一方光亮，在狰狞的夜幕之下格外孤单，女孩站定，拧了拧被雨水浸透的衣服，哎呀……肯定又要被长老爷爷们教训了。
轻轻推开那高大的木门，女孩探头探脑的瞧，议事堂内十八位长老竟然都在！左右分列而坐，族长在首位，静悄悄的，莫名的严肃。
小心脏抖了抖，女孩快速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的大事小事，前天把黎山叔叔的药炉打翻了，坏了一炉好丹，昨天失手打死了茗茗姐的赤焰银蟾狮，今天早上还……可也用不着十八位长老加族长一起来教训她吧！
“看什么？还不快进来！”族长咳嗽了一声，门口那点动静，屋子里的长辈们自然发现了。
“喔，族长爷爷……”女孩快速挤进来，关好门，然后乖巧的笑，“还有长老爷爷们，都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呢，晚睡可不好，爷爷们常常这么说我们呢……”
声音越说越小，女孩心里直犯嘀咕，今天的气氛怎么这么严肃，偌大的议事堂气压低到有些吓人，闪电骤然照亮屋内时，女孩才看清，老者们的神色都如夜空一般浓稠。
“唉，小月初，毛毛躁躁的，何时能改？”最终，族长无奈的叹息一声。
这声音犹如天籁，女孩立刻笑道：“就改，就改，我知道，我长大了嘛。”
族长摇了摇头，他左右看看，心中不忍，却还是开口道：“小月初，上前来。你自小聪慧，把族中的兄弟姐妹不知欺负了多少，爷爷们今日有正事找你，你休要乱动心思，认真听着。”
女孩立刻上前几步，“我也没欺负……”
可族长很快就又道：“小月初，雨季将至，我们马上就要搬离这里，这一次，你不能跟我们走。”
女孩愣住了，随即猛地抬头，“族长爷爷？我听错了吧？什么叫我不能跟你们走？我不能跟你们走那我去哪里？”
“月初，你该去找外面的世界了。”一个长老说道，语气比族长冷硬许多。
“慧爷爷！”女孩急得汗都下来了。
“小月初，你不是我们族中之人，不必在这荒野之中守着，雨季来时林中会有通往外界的路，可这路上凶险难测，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这一次，你要靠自己。”
族长说道，即便他已经用了最温和的语气，可也无法掩盖这件事本身的残酷。
这里是大泽深处，与世隔绝的雨林，女孩知道外面有另一个世界，也好奇过，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离开！
“族长爷爷，为什么要赶我走？我真的会改的，不会再淘气了！”女孩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发白。
族长面上不忍，看着女孩惊惶的脸色，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心疼？“月初，让你离开，是族长和所有长老共同的决定，这十五年来，族中功法，该学的你已经都学了，你是有家的人，该去找你的家人了。”
女孩猛地跪在地上，“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族长爷爷，不要赶我走！”
族长看着她，只道：“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你记清楚了，等你离开之后，要找一个叫做姬连的人，告诉他一句话——无始以来，缘起性空。这是爷爷交给你的任务，姬连也是我族中人，你若能找到他，便可返回族中，此去可能一年两年，可能十年八年，或者更久。”
“为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去？”女孩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族长叹道：“月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族人是走不出大泽的，我们被禁锢在这里，只有你是自由的。族中一应药典爷爷们皆对你倾囊相授，怎么会把你当外人？但你必须谨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用图腾之力，也不可以对外人提起你的来处。”
女孩嘴唇微微颤抖：“什么叫万不得已之时？”
族长道：“保命之时。”
女孩环视一周，其它长老没有一个为她说话，他们、怕是都希望她赶紧走吧？这回她彻底信了，她是必须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十五年的雨林了。
“我，我能不能跟大家告别？”女孩咬住了唇，真到这个时候，那张精致的小脸却显得异常镇定，伤心，却不乱方寸。
“不必。”族长道。
女孩定了定神，忽然恭恭敬敬的朝着族长三拜，又转向左边三拜，然后转向右边三拜，头磕在地上，传出砰砰的声响，直起身时，女孩额头红了一片，脆弱藏进眼底。
“月初给爷爷们添麻烦了，今日月初不解为何爷爷们做此决定，但月初相信将来会有答案，此去外面世界，不论道途艰险，月初必定找到姬连，返回大泽，归期不定，月初只希望爷爷们保重身体，希望族人平安。”
族长深深看一眼已经接受现实的女孩，竹杖敲在地上，“来人，送月初走。”
一个黑衣男子应声出现，影子一般，抓起女孩便掠出门去。
木门晃动，外面雷声滚滚，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族长苍白的脸色，他突然间仿佛疲惫不堪，一个老者说：“这本就是她的宿命，她迟早要面对。”
“小月初是唯一一个能唤醒图腾的人，如果我们注定有这一劫，也不算后继无人。”
“可她、难保不会搅的天下大乱。”
“……”
“花花世界诱惑繁多，或许过两年她就忘了雨林，若能在外面的世界修行，往后种种，便都是她的造化，那便好了。”
“可是依小月初的个性，不找到姬连必定不会罢休。”
“族长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她若在雨林，我们也不用忧心这些，有我们这些老头子在，还怕看不住她吗？”
“那孩子魔性不能根除，始终是个隐患。”
族长忽然重重咳嗽一声，“什么都不用说了，小月初的未来，不是我们这些老头子能决定的。”
“……”
“景箫那孩子，可是对小月初一片情深。”
随后便是一片寂静，暴雨滂沱，闪电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