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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婚后第二天,玉华就走了,三天中连一面都没有闪。沈毅号觉得无聊,没有度完婚假就提前上班了。

上班后,沈毅号刚打扫完卫生,进来了一位高个儿的小伙,脸很窄瘦,头发蓬乱的盖在前额。他把病历放在沈毅号的桌上,一双大眼注视着毅号。“那儿不舒服?”沈毅号注视着病历上填的名字、年龄和职业:

王江,男,19岁,城关派出所。

“咳嗽。”病人回答。沈毅号用听诊器听了听他的心肺,没有什么明显的病症,便开了些常用药。病人接过处方,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是沈大夫吗?”他问道。

“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走了。”沈毅号不习愤病人打听自己的姓名。他不像有的医生喜欢利用应诊的机会和各种职业的人拉关系。

“没有啥。”病人冷静的说,“你是不是幼儿园索老师的……”

“嗯一一”沈毅号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难道派出所也管夫妻闹别扭的事?难道玉华把我告到派出所了?他的目光十分淡溴,“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病人那双大眼像瘪了的皮球,躲避着毅号质疑的目光,注视着窗头那盆蔫不拉几的文竹。

这时进来了一对青年男女,女的怀中抱着婴儿。“你该走了。”沈毅号向那个叫王江的病人下了逐客令。王江站起来,用瘦长的手指把病历装进了衣袋,在他转身的一霎那,用轻微而缓慢的声音说道:“沈大夫,你要好好地对待索老师。”随着轻轻的关门声,王江从沈毅号的目光中消失了。

沈毅号怔了片刻,双目呆呆地注视着那已经关闭的门,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那抱孩子的女人焦急的说了声:“大夫,你看娃身上出的啥?”他才醒过神来。

那孩子出麻疹。沈毅号开了药,那对青年男女急匆匆地走了。他茫然的拉过一页处方纸,用笔反复写着王江,王江……写满了一页,他觉得有点冷。外面星星点点下起了雨,风摇晃着文竹细长的枝秆。他站起来关了窗户。

又进来几位患者。上午九时到十一时,是门诊最忙的时刻。整整一上午,沈毅号在病人面前显得不耐烦。直到下班时,门诊室空无一人了,他才舒了一口气,扪心自问:我今天怎么了?

中午,沈毅号在医院的食堂草草吃了饭,回到宿舍。玉华依然没有回家,虽是短短的三夭半,他却像过了几年,感觉玉华离他很逞远了,父亲和母亲也很遥远了。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儿子。他什么都不是了。他在完成了一桩婚姻后便走进了一个牢笼,什么渴望、期待都没有了,连乞丐都不如了。过去的日子,在应接一个个患者中,时光一分一秒地逝去,他总是叹息一天的短暂。现在呢,一个午休都变得无限漫长。他躺在床上,想看看专业书,但看着看着就走了神,一闭眼父亲和母亲就召唤他,玉华就忧郁着向他走来,又忧郁着离他而去。那弹性的背影在眼前晃动,由清晰而逐渐模糊……还有那个王江,那瘦长的睑和那双大眼。他是玉华的什么人?弟弟?不像,姓就不一样。同事?病历上填着的是派出所。他为什么如此关心玉华?又怎么知道我和玉华的关系?他脑子乱成一团麻,连被子也没盖,就迷糊了。

毅号醒过来上班时间已过了十分钟。他颐不上打伞赶到门诊室,还好没有一个患者。他开门时打了个喷嚏。他感觉到感冒了,便取出备用的感冒药吃了两粒。他在桌前坐了会儿,想着要不要跟玉华和好呢。那个叫王江的病人出门时说的那句话不时地盘桓在耳畔。还没有病人,他便到传达室给玉华的单位挂了电话。电话是手摇式的,必须通过总机转。他就耐心地在长条椅上等。

电话铃响了,那边问要谁,他说了,那边就叫人去了。不一会,那边传来了话音:“谁呀?”

“我是毅号。”

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才响起声音:“你有什么事吗?”声似霜打了一般。

“我是说,”毅号鼓了鼓勇气,“你晚上回来吧。我们……”

“回哪里?是医院还是你家?”

毅号耐住性说:“不要说气话了。玉华,你总得给我点面子吧。”他似乎是用乞求的语调说。

“好吧,让我考虑考虑。”话音刚完电话就放下了。晚饭后,毅号用热水洗了脸,刮去了刚露茬的胡须,细心地整理着头发。他想玉华一定回来,一定的。屋外春雨淅沥,牵着他的思绪。她打伞还是穿雨衣?骑车还是步行?毅号怀着迫切的心情正在猜测时,敲门声轻轻地响了。他连鞋都没顾上穿,下床开了门。

真的是玉华。

“你不是有钥匙吗?”毅号打量着玉华。她打着一顶太阳伞,穿着米黄色的毛衣外套,黑绒线裤子,绷紧那曲线优美的躯体,发际间散出淡淡的幽香。青春荡漾,楚楚动人,比结婚那天还漂亮迷人。她站在门外,用又黑又亮的眸子打量着依然如故的新房,含笑问道:

“我可以进去吗?”

“那就要看你了。”毅号温柔的目光含着歉意,“这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他接过玉华手中的太阳伞,让开了那通往幸福和天堂的门。洞房如花园,蜂飞蝶舞,他不知在那本小说中读过这句比喻。

玉华有些拘谨地坐在了床边。

“我……”毅号一时想不起来说什么,便在屋子转了一圈,他的思绪不知怎么回到了渭河。这狭小的空间相对于那渭河来说,是有些太压抑了。他的胸中翻腾着那浑浊的渭河水,春天里旺盛的绿草丛和冬天里荒寂的沙滩,一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我有些自私。”他站在床边俯视着玉华。

“是么?”玉华的脸红了,不知所措地应着。

“我是在父亲的影子下长大的。”毅号吸了吸鼻子,“小时候父亲在我的心中是一尊神,可和你认识后不久,父亲突然得了那种病,一下子从神的尊位上跌落下來了,我无法面对那种现实,总觉得欠了父亲什么。这心理上的不平衡导致了对你的情绪。”他叹息了一声,“这实在是不应该,委屈你了。”

玉华低下头看着自己那还沾着雨水的黑亮的胶鞋,身子颤抖了一下,似乎被毅号的这番话打动了,喃哺道:“我又没怪你。我从小就是犟脾气,啥事不顺心就耍小娃脾气。”她抬眼瞟了一眼毅号,拍着床边说:“你,坐着,老立着弄啥。”

毅号怔了怔,挨着玉华坐下了。玉华忽然捂嘴笑了,“咱俩好像在这儿谈判。”

毅号也轻松了,“新郎新娘谈判,真有意思。”

“就是有意思。”玉华用胳賻碰了他一下,“咱俩又没个介绍人,谁知道鬼迷心窍,我到医院去一看你那正儿八经的样子,就觉得你这个人有些怪怪的。”

“你就爱怪怪的人?”毅号笑了。

“谁爱你来?”玉华瞪了他一眼,“你不爱我就知道我爱你?老实坦白,你看上我啥了?”

“你像个碎娃,天真可爱么。”

“你像个老汉,老没神,见了我眼窝咋冒了火。”

他们都开心地笑了。

毅号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站起来,又在屋子转了个圈子,在桌斗子拿出一个苹果,用小刀削了皮,递给了玉华。玉华拿着苹果含情脉脉地道:“你一半,我一半。”她咬了一小口,递给毅号。毅号也咬了一口,新房便弥漫着浓郁的苹果香。

毅号走到窗边,拉了床帘。“休息吧。”他用眼神示意着她,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那苹果的香味给了他迷人的遐想和欲望。他要尝那真正的“红苹果”了,甚至有些急不可耐了。

“嗯。”玉华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脚,黑亮的胶鞋沾满泥水,于是她从床下拉出结婚那晚没有穿的红拖鞋穿了拖鞋,她不动弹,坐在床边等待着什么,脸色红润起来。

毅号的一股热流从心底漾起,幸福来临了,欢愉的时刻到了。他凝视着玉华那媚人心弦的躯体,猛地抱住了她的头。玉华伏在他的臂腕中一动不动,毅号却感觉到她的心脏冬冬地跳。

“把灯关了。”玉华柔声道。

毅号关了灯,把玉华放倒在床上,掀开了她的毛衣。“把你急死了。”玉华抓住毅号的手放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又慢馒地挪动着她的胸部,那柔软的富于弹性的乳房便在毅号的手中颤动了。玉华扳过他的头用嘴唇探索着他的唇。毅号迎住了她那光滑的舌尖,贪婪地吮吸着……毅号脱光了她的衣裳,玉华也拉下了他的衣裳,一切都那么自然的发生了。

黑暗中,他喘息着,她呻吟着,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性欲交织融合碰撞出的火花……突然间,沈毅号停顿了下来。

“你……不是头一次?”

好似霹雷击顶玉华颤栗了一下,那扭动着的躯体也冰凉下来。他松开了手臂。两人都沉默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玉华的泪水一滴滴地滚落在枕巾上。

毅号突然坐起来,狠狠地说道:“你不是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