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曲林和曲川（1）

《喜闻报》登出大尹集团的悬赏启事以后。

这一天，华光学校君级文班的学生北君马去监狱，因为他的忘年交罗宾汉住在这里面。“忘年交”的意思是朋友之间的年龄差距很悬殊，北君马十二岁，而罗宾汉已经七十几岁了。

北君马今天本不会来监狱的，因为他昨天上午刚来过。昨天罗宾汉告诉北君马，本来要在这里住三个月，现在因为表现好，可以提前一个星期放出去。这样算来，罗宾汉今天就可以出狱了。作为忘年交，北君马是应该前来庆贺的，何况罗宾汉在中国没有什么别的亲人。

北君马已经来过几次，认识这里的狱警。但今天狱警的脸色不大好看。

“你今天见不到你的朋友了。”

“为什么？”

“昨天下午，他越狱了。”

“怎么可能？！”北君马大吃一惊，“他今天就要获释的，不会连一个晚上都熬不过。”

狱警说：“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就准了他的假。”

“他怎么请的假？”

“他说他轮椅上的一个零件坏掉了，得换一个新的。但他的美国轮椅只能用美国零件，只有他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于是我们相信了他。他这个人有时老实，有时狡猾，可是我们往往难以准确识别这两种情况。这次发生了后一种情况，我们却判断为前一种情况了。”

北君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昨天我来看他时，他还是很正常的啊。他对我说，这次进来时间短，来不及学一门外语了，但他跟狱友学会了下中国象棋。昨天他还跟我下了一盘棋。”

“对了，”狱警说，“罗宾汉逃跑后，我们在他的狱室里发现两件东西。”

“哪两件东西？”

“一张借条，上面写着他要向我们借一天时间。他保证肯定会把这一天时间还给我们的，但哪一天来还他现在还说不准。”

北君马笑道：“这倒符合他的风格。还有一件什么东西？”

狱警说：“一盘摆好的象棋。但奇怪的是，别的棋子都各就各位，那个老将走到九宫格外面来了。”

其实这盘棋不是罗宾汉摆的。

是教他下象棋的那位狱友干的。

这狱友二十五六岁，叫曲林。曲林没偷什么，他是因为打伤人才进来的。

刚认识时，曲林给罗宾汉看他的一双手。

罗宾汉看了曲林的左手，又看了右手，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双普通的手。”

曲林说：“你不是中国人。中国人就知道，这是通关手。在中国流传着这样的说法——通关手会打死人的。”

曲林告诉罗宾汉，一般人的掌纹呈“爪”字形。

他问罗宾汉：“你会写‘爪’字吗？”

罗宾汉说：“你教了我，我就会写了。”

曲林又让罗宾汉细看他的手掌。一条粗粗的掌纹横贯全掌，这就是通关手。

曲林说：“通关手又叫‘断掌’。我两只手都这样，就叫‘双断’。”

罗宾汉问：“‘双断’一定更厉害了？”

曲林说：“我的一些朋友喜欢请我去帮他们打架。”

“你一去就把对方全部打趴下？”

“不是这样的，我一去就这样。”

曲林举起双手。

“你投降了？”

“投降干吗呀？是让对方看清我是双断。对方一看清楚，就不敢再打了。”

罗宾汉好羡慕。“那，每次都是这样的结果？没有例外吗？”

曲林说：“一百次里会有一次例外，会有人不怕双断，就是要打。”

“那你怎么办？”

“我有祖传绝招。”

“什么绝招？”

“就是突然倒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跟真的羊癫疯一样。”

“这算什么绝招？”罗宾汉不羡慕了，“这是逃避竞争，懦夫的表现，把衣服也弄脏了。”

曲林解释道：“断掌会遗传的，所以打死人的麻烦也会延续下去。我的曾祖父就悄悄自创了这种远离祸殃的仿羊功法，能造成自身经络的暂时紊乱。从那以后，我们这个断掌家族习惯了不争强好胜，必要时就使用祖传功法。”

罗宾汉点头说：“我明白了，虽然经常有人请你去打架，其实你没有真正地打过架。要么别人被吓跑了，要么你自己躺倒了。”

曲林说：“真正的打架只有一次，就因为这一次，我跟你成了狱友。”

罗宾汉就请曲林说说他的真正的打架。

曲林在农村长大，长大了来城市里发展，当了一名开着助动车四处穿梭的快递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会尽可能频繁地路过某个街角，那里有个他愿意多看一眼的卖包子姑娘。

快递鲜花的业务增多，告诉他有个给女人献殷勤的节日临近了。他就买了一枝红玫瑰送到包子铺。

卖包子姑娘拿着玫瑰惊奇地读出卡片上收件人的名字：“‘丫头’？谁是丫头啊？”

曲林说：“你不是丫头吗？”

他是特地做了功课的。除了卖包子姑娘，包子铺还有个大妈也卖包子，曲林听见大妈喊过卖包子姑娘：“丫头，给人家拿杯豆奶！”

但卖包子姑娘说：“我才不叫丫头，我叫luqingwa！再说这个送花的曲林我也不认识。”

“可是，”曲林说服姑娘道，“没规定过不认识就不能送花呀。”

姑娘说：“莫明其妙，退回去！”

曲林连同鲜花和助动车立即消失了。

分钟后，曲林又来到包子铺，重新递上玫瑰。

“绿青蛙？”姑娘读着卡片挺生气，“我叫‘绿青蛙’吗？”

“你不是——？”

“我是大陆的‘陆’，女字旁的‘娃’，退回去！”

曲林改正了卡片第三次卷土重来时，鲜花已被折腾得有些憔悴了。

但这次姑娘没有拒绝，她不但收下了红玫瑰，还向曲林打听：“我问你，包子可以快递吗？”

曲林还没送过包子，他问姑娘：“你要寄的包子，是生的，还是——？”

“熟的。”姑娘指一指她正在卖的包子。

快递公司不接受容易变质的熟食品，但曲林今天准备为心爱的人破一回例。

“我可以把车开快一点……你要快递多少包子？”

“一个。”

“一个？！”

“送给那个曲林，我不能白要人家的花呀。”

“是啊，是啊。”曲林惊喜万分。

姑娘从身上掏出钱，向同事大妈买了个包子，装在纸袋里递给曲林。

曲林刚要走，姑娘又问：“快递费要多少？”

曲林说：“要什么快递费！”

姑娘感到疑惑：“怎么能不要？”

曲林灵机一动：“可以对方付费的。”

“不行，”姑娘不同意，“一个包子才6角钱，你要人家付快递费，人家还不如自己买呢。”

曲林只好说：“你付10%的快递费吧。”

姑娘就递过1角钱，曲林找回4分。

曲林寻了个角落享用了那个世界上最美味的包子，情不自禁又返回包子铺。

就在这时，他的命运悄悄发生转折。

他看见有个酒气熏人的胖子堵在那儿对卖包子姑娘说：“要是我多买你的包子，你对我……有什么表示？”

姑娘被吓得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