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TFLIX大洗牌
这家流媒体巨头能在不得罪电影人的前提下认真对待电影吗
去年夏天，Netflix给了好莱坞一个惊喜，让业界人士走进这家高度保密的流媒体公司内部一窥究竟。Netflix在洛杉矶租了一间巨大的录音棚，邀请各大经纪公司依次前来，观看各部门（从无剧本电视剧到单口喜剧）负责人的演讲，听他们概述企业的雄心壮志。Netflix在经纪公司身上如此花心思——据一名与会者描述，现场供应的餐饮可以说是“顶级剧组伙食”——必定是有所求。面对这些世界巨星的守门人，它想传达的最主要的、不算秘密的秘密信息是什么？请把Netflix作为您制作电影的首选途径，而不是最后手段。“如何说服一线演员和导演选择我们的工作室？”在场某位经纪人如此描述Netflix的潜台词。“我们怎样才能吸引到塔伦蒂诺（Tarantino，美国著名导演、编剧）呢？”
自2013年推出首部原创剧集《纸牌屋》（House of Cards）以来，Netflix已经在电视制作领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女子监狱》（Orange Is the New Black）和《怪奇物语》（Stranger Things）等热门剧集帮助该公司发展至1.37亿订阅用户，去年，它在艾美奖上与HBO并列，斩获了最多奖项。
尽管在电视领域大获成功，Netflix仍然需要电影。“电影推动观众进入流媒体平台。”另一位经纪人告诉我。“电视剧吸引他们留在这个平台。”自2007年开始流媒体播放以来，Netflix已经获得了迪士尼和其他电影公司现有电影目录的授权，但竞争格局将在2019年彻底改变：迪士尼和华纳媒体（WarnerMedia）已宣布将在今年年底推出自己的流媒体视频应用，且很可能把大部分内容留给自己。与此同时，亚马逊正在加大电影制作投入，预计苹果今年也将“进入战场”。对Netflix而言，要想保持其流媒体领先地位，并且证明世上最古板守旧、最根深蒂固的行业之一也能实现持续颠覆，就必须建立自己的影视资源库，创造新热点。
所以，你的Netflix应用“最近添加”列表里才会出现这么多Netflix新片。2018年，该公司发布了80多部原创电影，超过了所有主要电影公司的总和。2019年的影片阵容包括出自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爱尔兰人》（The Irishman）]、迈克尔·贝（Michael Bay）[《地下6号》（6 Underground）]和史蒂文·索德伯格（Steven Soderbergh）[《自助洗衣店》（The Laundromat）]等导演的大制作故事片。Netflix最近还收购了一家顶级奥斯卡咨询公司，该公司曾为《爱乐之城》（La LaLand）和《月光男孩》（Moonlight）开展角逐“最佳影片”的推广活动。
事实证明，Netflix进军电影行业的征程是复杂甚至混乱的，因为它必须对抗好莱坞的传统与做法，而这一次，它再也无法用现金打造的“攻城锤”欢快地击倒对手。此前有报道称，Netflix驻好莱坞的高管与硅谷的科技人员之间有过冲突，前者在做出创造性决策时看重与人才的关系，而后者更青睐Netflix的算法。此外，好莱坞神圣的“影院时间窗口”也存在不少争议，即一部电影在电影院上映和家庭影院上线之间相隔的几周时间。对于一家以我行我素为傲的公司而言，尊重这一时间间隔的传统已经成为令人恼火的眼中钉。
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去年12月，距离电影《罗马》（Roma）——由奥斯卡获奖导演阿方索·卡隆（Alfonso Cuarón）执导的黑白电影（已拿下本年度奥斯卡最佳导演与最佳外语片），备受评论家褒奖——在其应用程序上线仅剩三周时间，Netflix突然在最后一刻决定通过影院发行。一般来讲，为了获得奖项评选资格，该流媒体平台会选择一定数量的电影登陆院线，但同时，这些影片也会在其平台上首映。这种做法受到了Netflix首席内容官泰德·萨兰多斯（Ted Sarandos）和CEO里德·哈斯廷斯（Reed Hastings）的热情拥护，却引起了信仰大屏幕集体体验的影迷们的强烈不满。哈斯廷斯在10月份致股东的信中表示《罗马》将遵循同样的计划。但卡隆犹豫了，Netflix也就让步了。
理论上来讲，Netflix愿意妥协应该会吸引更多的电影制作人，公司也能从中受益。举个例子，Netflix曾出价竞投《摘金奇缘》（Crazy Rich Asians）的发行权，但制片方决定与华纳兄弟（Warner Bros.）合作，以便影片能在院线大规模上映。此举也促使该片成为了一种文化现象。《摘金奇缘》是2018年利润最高的电影之一，全球票房2.36亿美元，制作预算据说是3,000万美元。它的利润可能已经达到1.5亿美元，相当于Netflix 2018年第三季度收益的37%。
事实上，在好莱坞人眼里，Netflix仍然只能收购被传统电影公司拒绝的影片。派拉蒙公司因为1.25亿美元的预算（据说已经超出预算）而退出《爱尔兰人》项目后，Netflix买下了这部电影。据知情人士透露，由瑞恩·雷诺兹（Ryan Reynolds）主演的《地下6号》当初也因为成本问题未能获得任何一家制片厂的批准，目前由Netflix公司共同出资和发行。
让《罗马》进入影院究竟是为了迎合知名电影制作人而做出的反常行为，还是一个真正的转折点，这个问题一直挥之不去。（Netflix拒绝对本文置评）Netflix过去也向好莱坞做出过让步。尽管它曾夸下海口，称为节目寻找受众，有推荐算法足矣，但它还是在2018年将营销支出增加到了20亿美元，同比增长56%。
在《罗马》上映消息公布后的几天里，导演和经纪人向Netflix发起了猛烈攻击，质问还有谁会得到卡隆这样的待遇。但Netflix没有答案，关于未来如何决定这类事宜，它甚至也没有明确的政策。[去年12月，罗伯特·德尼罗（Robert De Niro）透露，《爱尔兰人》将在影院上映。]“他们是一家流媒体公司。”一位经纪人说道。“我不认为里德·哈斯廷斯有意改变Netflix的模式。”
如果Netflix采用院线运营的方式，它可能就得受制于电影公司决定是否制作某部电影所考虑的因素：某明星在中国市场表现如何？根据电影在国际市场的预期销售情况，其预算是否合理？它还必须应对票房表现影响人才谈判的问题。（以《罗马》为例，Netflix租下了影片上映所在的影院，避免了这种审查，从而不必上报票房收入。假如它果真如传言般，最终买下一家艺术院线，那这种操作就能稳定进行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法，”安东尼·贝格曼（Anthony Bregman）说道。贝格曼为妮可·哈罗芬瑟（Nicole Holofcener）执导的电影《痼习之地》（The Land of Steady Habits）以及塔玛拉·詹金斯（Tamara Jenkins）的《私人生活》（Private Life）担任制片人。这两部影片最终都选择了Netflix，因为电影公司坚持要求制片方在创意和财务方面做出让步，遭到了制片方的拒绝。
Netflix摆脱了这些限制，得以进军被电影公司忽略的中档剧情片和浪漫喜剧领域。毕竟，电影公司基本上只关注具有全球吸引力且自带影迷群体的系列电影。Netflix称，《亲吻亭》（The Kissing Booth）是它最成功的原创电影之一。不管你如何看待这部青少年浪漫喜剧的艺术价值，如果不是Netflix，换做其他任何一家公司，它大概连面世的机会都没有。此外，还有一些更小型、更大胆的项目，比如保罗·格林格拉斯（Paul Greengrass）的《挪威7·22爆炸枪击案》（22 July），讲述挪威2011年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我不知道谁会做这样一部电影，”一位经纪人说道，“感谢上帝，我们还有Netflix。”
Netflix突然对电影人示好，可能还存在一个更简单的原因：与电视相比，电影有助于建立更大的品牌声望，更不用说还有对Netflix高层的个人认可了。一位内部人士透露：“泰德·萨兰多斯想拿奥斯卡。艾美奖的门道他摸透了。他要的是小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