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回忆过去
活着,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为什么而活着,怎样去活着,苟且偷生的活着,挣扎的活着,不如不活着。
活着,自信,信仰。尊严,每一样都不能少,那才叫活着。而不是活在恐惧里,活在悲伤里,活在挣扎里。
独孤恐惧,段啸林也在恐惧,除了天机老人,恐怕不会有人对第十五剑不会恐惧的。
独孤孤独,段啸林一样独孤,或许,他们都有同样的命运,也会有同样的下场,他们都是这世间最悲伤的人。
“所以你是来告诉我第十五剑的厉害之处吗?”段啸林说道,脸色十分平静,眼睛也十分平静,仿佛平静的湖面那般平静,不起丝毫波澜。
“是的。”不止他平静,就连独孤也十分平静,独孤平静的说道,也是,这个时候,不平静还能做啥,什么都做不了,与其恐惧,不如让自己静下来。
他们都是用剑的高手,也经历过太多的战斗,他们能是了调节自己的情绪,或许,应该说他们已经麻木。
麻木,或许才是最好的解释。
夜,很平静,也很凄迷,黑暗的巨兽已经吞噬了苍穹,月光很暗,从窗户中照射进来,落在两人身前的桌子上,如一层薄薄的白霜。
风,很轻,很柔,摇曳着灯火,小店忽明忽暗,晃动着两人身后的影子,就像他们的一生都在浪荡飘摇。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将我从第十五剑中领悟的东西演示给你,能不能从中找到破绽,就看你的造化了,只有一次机会,你好好把握。”独孤说道,也不等段啸林开口,已经站起身来。身上的气势瞬间升腾,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身动,剑也动,如一道闪电,又如一道微光,快而且极致,一道骇人的杀机闪过,灯火灭了,酒家变得一片黑暗。
一撮头发从段啸林的额前飘落,无声无息,在黑暗中慢慢掉落。
如流星陨落,如生命消亡,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你看清楚了吗?”黑暗中传来独孤疲倦虚弱的声音。
“看不清楚。”黑暗中,段啸林如实说道。
“你领悟了多少。”独孤又开口说道。
“领悟不到。”段啸林再次开口说道。
“是的,这种逆天的剑法又怎么能看得清,领悟得到呢?”独孤说道,仿佛早已料到一般,依旧平静。
“是的。”段啸林说道。
“不亲身经历,又怎么能够明白,就算我亲身经历了。依旧只能领悟皮毛。”独孤说道。
第十五剑,剑法中的极致,又怎么能让人轻易领悟,独孤很清楚,段啸林也很清楚。
黑暗中,传来段啸林浓重的叹息声,有苦涩,有悲伤,也有不甘。
“你要走了吗?”段啸林说道。
“是的,该做的我已经做了,我要走了,祝你好运。”独孤说道,转过身,往酒家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段啸林说道。
“我不知道,天下之大,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走到哪里就算哪里,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吧。”独孤说道,没有转身,也没有停留,拖着虚弱狼狈的身体,一步步往前走去,慢慢的隐入黑暗中,融为一体。
酒家,再没有掌灯,段啸林就这样坐在黑暗里,看着独孤远去的方向,任黑暗与悲伤包围着身体。
他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是一条只有死亡的路,黑暗,孤寂,寒冷,独孤走了,就永远的走了,永远不会再出现,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在哪个地方遇到他。
一个一生痴于剑的剑客,最终还是败给了命运,命运无情,真的无情。
段啸林呢?也是一样,或许活在悲伤与黑暗中的人都会有这个下场,永远不可能逃避,只是时间的问题,时间到了,一切就会结束。
或许下一秒,或许明天,或许后天,谁又清楚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止这样,把控不了的还有自己的生命,命运呢?那就更不用说了,连性命都掌握在他人手中,活着就是一种悲凉。
再也没有掌灯,或许是已经习惯了黑暗包围,段啸林静静的坐着,看着门外凄迷的夜,凄凉的月光,有的只有孤寂,悲伤。
一夜就这样过去,黎明的微光打破了黑暗,从天的尽头升了起来,撒落在大地上,黑暗终于散去。
火红的火烧云烧红了天边,仿佛是被鲜血染红,竟有些悲凉。
也是,这世间本就太多的悲凉,雨水冲刷不掉,风也吹不散,什么时候,光明才能真正到来呢?段啸林不知道,可是谁又会知道呢?
这个时候,段啸林终于站了起来,麻木的身体有些踉跄,也许是久坐了一夜留下的后遗症,可是,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他该走了,也该走了,去看看那些走过的地方,去看看那些见到过的人,他心里清楚,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迎着黎明的曙光,段啸林朝着南山走去,南山,他曾经以为的归宿,却不再是了。
苦竹林依旧奏响着悲凉的乐章,仿佛祭奠着那些死去的人儿,雪枫树再次飘起花雨,洁白的花瓣落下,铺上了厚厚的花毯。
三千里山河路,二十载风霜雨,一朝辞别雁归宿,此情长埋月明中,尽凄凉。
南山阵阵飘花雨,小坟凄凄荒草长,悲意冲霄无处诉衷肠,泪两行。
此时,不会有明月,只有花雨,只有荒草,只有悲伤,只有凄凉。
段啸林跪在坟前,静静的跪着,一片片花瓣飘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要淹没了他的身体。
从清晨一直跪到傍晚,段啸林才站了起来,天边又烧起了火烧云,仿佛血一般的红,迟暮又悲凉,仿佛讥讽着段啸林的一生。
留给段啸林的时间不多了,他又该走了,下一站,该去永乐楼,那是一个隐藏在繁华中地方,充满了肮脏,也充满了悲伤。
可是,他必须去,哪里留下了他不可磨灭的记忆,也存在他最想见的人,虽然不在了,他依旧想去看看。
夜,总是那么深邃,也那么凄迷,长安城却依旧那么辉煌,繁华下的腐朽与斑驳,充满了讽刺。
谁会爱上这里呢?至少段啸林不会。
这里看似天堂,在段啸林的眼中,却像是地狱,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厌恶与恐惧。
永乐楼,隐藏在繁华中的肮脏,任何时候,总是充满着欢乐,这里春意盎然,仿佛永远都只有快乐,没有悲伤。
一个舞动着的妖娆身姿,一张张充满淫邪的丑陋嘴脸,仿佛一个人间天堂。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已经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这就是青楼,这就是人性。
段啸林来了,坐在一张桌子前,低头喝着一杯烧刀子,自顾自,不在乎周围的一切,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也是,周围的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本就与他们不是同一类人,他只是一个漂浮的剑客。
他的眼里只有杯中的烧刀子,烧刀子成了他的最爱,因为他爱上了烧刀子的那种辛辣,辛辣的酒精顺着喉咙进入胃里,那个时候,才是他最舒爽的时候。
或许还有台上的那个身影,舞蝶,一个与花洛雨一模一样的人,只有这两种才会入了眼睛。
花洛雨,徐青青,两个人都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可是,他们都已经死去,唯有舞蝶,才能让他的心感到一丝安慰,尽管他不认识舞蝶,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更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他依旧想来看一看。
花洛雨,舞蝶,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容颜,只有见了,他的心才会踏实一点。
见了,也尝到了烧刀子的味道,他又该走了,慢慢的站起身来,往永乐楼外走去,不回头,不留念,一个人,消失在茫茫的街道上。
永乐楼里,那一道身影停了下来,痴痴的望着段啸林远去的背影,眼泪又流淌下来,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力气,瘫软在台上。
“来了,又走了,不留下一句话,也不带走一点尘埃,真的这么绝情吗?”
段啸林不知道,也不敢知道,因为,他不敢让他的内心起一丝涟漪,他还要去一个地方,沙城。
沙城,一望无际的沙漠,仿佛没有尽头,终年四季,黄沙漫天,天是灰的,地是灰的,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这里他遇到了徐青青,遇到了那些最可爱的人,也在这里遇见了木通,遇到了天机老人,更在这里大开杀戒。
他忘不掉,成了他不可磨灭的梦魇,也改变了他的一生。
风呜呜的吹拂着,吹拂着漫天的黄沙,吹奏着悲凉的序曲,充满着悲伤,充满着孤寂。
段啸林一步步的前行,在黄沙上留下一个个足记,瞬间又被黄沙掩埋,仿佛从不来不曾留下,就像他的一生,恐怕也将留不下什么。
怎样来,最后还是要怎样回去。
数不尽的悲伤,数不尽的凄凉,眼眶已经干涸,只留下一声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