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南山花雨
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沉淀了太多的东西，也摧毁了太多的东西，在时间面前，再强大的东西，都变得渺小，一切都会在时间的推移下消磨殆尽。除了悲伤，痛彻心扉的悲伤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深沉，镌刻在身体中的痕迹越来越深刻，永远抹除不了。
与李通的战斗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又到了正月，鹅毛大雪依旧飞扬，仿佛想洗刷掉世间的黑暗，有人说，下雪时候的世界才是最干净，最纯洁的，因为这个时候，再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抬眼望去，都是白色，再也不会有黑暗。
正月的南山也是最美丽的时候，雪枫树终于开花，洁白无瑕的花瓣挂满了枝头，随着阵阵风吹过，花瓣随风飞舞，煞是绚烂好看。
段啸林静静的站在雪枫树下，望着漫天飘落的花瓣，心中莫名的感伤，花开绚烂，却是短暂，犹如人的一生，从出生到死去，那么的短暂，还没好好的感受人生，生命却已经达到了尽头，如花洛雨，如李通，消逝在大好年华。
想起李通，段啸林心中很不是滋味，死前那充满嘲讽的笑容，时刻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成了不可消除的梦魇。
“我真的做错了吗？”段啸林时常问自己，可是，他也不知道错没错，反正谁的人生都不会一直对下去，总有犯错了时候，在李通遭到天玄九剑第十二剑反噬时候杀了他，段啸林丝毫没有后悔。因为他侮辱过花洛雨，而且他杀了李元道，就该死，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因果循环，苍天有眼，谁都逃不掉。
“木通到底是不是李通？”只是段啸林十分疑惑，明明在两人身上，段啸林感觉到了相同的气息，如果木通就是李通，那么李通死了，木通就死了，如果猜测错误，那么木通究竟在哪里？
那一夜，木通也在永乐楼，之后街道上发生了那么强烈的战斗，却没有见到木通，以木通的修为，定然能发现街道上的战斗。
这四个月来来，段啸林从未走下南山一步，时常坐在石凳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李通说李元道根本没有死，而是在酝酿一件巨大的阴谋，本来段啸林不会相信的，毕竟当初埋葬李元道尸体的就是段啸林。
可一想到李通死时那充满讥讽的笑容，如看傻子的一样的眼神，段啸林的心开始动摇，多少次想打开坟堆看个究竟，却被他忍住了。因为心里总有一个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让李元道在九泉之下得不到安息。
四个月的时间，在李元道与天机老人的小坟上，开出了无数的花朵，煞是绚烂，充满了生机，而花洛雨的小坟依旧光秃秃的，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一件无比怪异的事情，段啸林时常站在两人的小坟前，静静的看着两人的坟墓，仿佛能穿过泥土，看到棺柩里面的样子。
徐青青，段啸林终究还是食了言，负了她，那夜长安城之后，在没有见过，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依旧会站在破败的城墙上跳舞，还是依旧没有从悲伤的阴影中走出来，一想到这些，段啸林无比的自责与愧疚。
段啸林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些，在他的心中这些都不重要，往事已经如烟，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竹笛在唇边幽幽的吹响，在南山上回荡，这是安魂曲，祭奠着死去的人，也是为自己吹奏的曲子，祭奠自己悲伤的灵魂。
一曲终了，段啸林叹了一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往竹楼内走去，走进竹楼，顺便关上了门，隔绝了寒冷，也隔绝了孤单与寂寞。
竹楼内的炉子里碳火正旺，充满了温暖，炉子旁是一张用竹子做成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酒壶，段啸林走到桌子前，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
酒是最烈的酒，进入胃里，立马感觉到一阵燃烧，就连身体的温度都在剧烈的上升，这是段啸林最爱喝的烧刀子，最便宜，而且最糙的酒，却也是最烈的酒。
只有最烈的酒才能配上最悲伤的人，能麻痹身体，也麻痹了灵魂，段啸林也最喜欢这种感觉，醉了，世界就安静了，朦胧中的世界就不会再有悲伤，没有黑暗。
四个月了，整整的四个月，段啸林每天都在醉生梦死中度过，仿佛失去了生活的方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好像没有了，最爱的人死了，最亲的人死了，孤独的南山，孤独的人儿。
外面的一切与他再没有关系，天大地大，唯有南山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一个人，一壶酒，一只竹笛，了却一生。
风轻轻的吹拂着南山，竹林中雪花簌簌落下，落下了孤独与寂寞，雪枫树轻轻摇晃，带起了阵阵的花雨，弥漫着淡淡的悲伤。
风不停，大雪也没有停，傍晚天边的火烧云烧的通红，如血一般，映着洁白的雪花，竟有几分寂寥与迟暮。
平静了许久的南山终于来人了，而且不止一个人，幽幽的竹林中涌出二三十个人，身手矫捷，速度极快，包围了竹楼，手里明晃晃的长刀映出森冷的杀机。
“段啸林，别躲在里面，赶快出来受死。”一个带头的人对着竹楼开口说道。
“吱呀”一声，竹楼的门打开了，段啸林出来了，一身的酒气，眼中带着明显的醉意，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今天真是热闹，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别废话，去死吧。”一人说道，没有丝毫的迟疑，手中长刀对着段啸林劈了过去。
“谁派你们来的？好像我没有得罪什么人吧？”段啸林摇摇晃晃的让过了劈来的长刀，开口说道，心中充满了疑惑，四个月没有出过南山一步，想不到竟然还会有人前来，而且还是带着明显的杀意。
“不管你有没有得罪人，总之你的死期到了。”一人说道，一声令下，二三十人对着段啸林冲了过来，抱着必杀的决心，不给段啸林一丝机会，也不愿跟段啸林过多的废话。
“我不愿也不想杀人的。”段啸林的眼中带着悲伤，望着眼前的几人，心中充满了无奈，却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动手，每一个都是鲜活的生命，不管谁生谁死，总是一件很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生离死别，见了太过，已经麻木，若可以，只希望少一点杀戮。
手中竹笛舞动，一道道剑气飞舞，如今的段啸林不再是以前的段啸林，彻底融合了天机老人的内力，而且第十一剑早已完全领悟，甚至第十二剑都摸到了一丝痕迹，武力已经达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对付二三十个杀手，段啸林不会太困难。
只是，段啸林想不到的是，在他使用天玄九剑的时候，周身突然出现了一些黑气，而且眼睛也变得血红，一种渴望杀戮的感觉油然而生，一时间下手变得无比残忍与无情。
战斗一瞬间成了一面倒的局势，每一剑下去，都会倒下一具尸体，在没有丝毫的手软，两分钟过后，二三十个杀手全部死在段啸林的手中，无一生还，一朵朵血花在洁白无瑕的雪上绽放，格外的刺眼，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雪地中，狼藉一片。
杀了这么多人，段啸林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快感，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眼中浮现出嗜血的光芒，渴望杀戮，渴望鲜血。
“嘿嘿嘿”，站在尸体的中间，段啸林如同一个魔头一般，脸上带着邪意，发出阵阵瘆人的冷笑，眼中没有丝毫的感情。
过了许久，段啸林才从那种嗜血的状态中退了出来，不禁感觉到一阵后怕。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天玄九剑吗？”段啸林心中暗暗想到，没杀人之前，段啸林还是排斥杀戮的，而见到鲜血的那一刻，仿佛失去了理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只想杀光所有的人。
这正是天玄九剑带来的负面影响，段啸林也隐隐感觉到了，特别是段啸林刚刚摸到第十二剑痕迹的时候，这种负面的影响就出现过。如今又一次出现，而且短时间控制了自己的本心。
段啸林猜测，如果真的领悟第十二剑的话，这种影响还会更加强烈，难说会彻底迷失了本心，从而走火入魔，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就像当初的李通，若不是受到第十二剑的反噬，段啸林定然杀不了李通，所以这是一部充满邪意的剑术，得到强大实力的同时，带来的杀心也会变得更加强烈。
现在还好，只摸到第十二剑的痕迹，以段啸林深厚的内力压制下，心中滋生的杀心还能控制，若一直修炼下去，达到内力无法压制的情况，那将会达到完全不可控的地步，最轻的状况就是入魔，甚至还会遭到反噬，经脉寸断，完全成为一个废人。
正所谓成也天玄九剑，败也天玄九剑。
“哎，看来不能继续修炼下去了……”段啸林轻叹了一声。
“究竟是谁想要致我与死地，难道是木通吗？”段啸林无比的疑惑，只是一时间得不到答案，因为段啸林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自己的猜测。
想不通就不愿去想，无数的疑惑化为了一声叹息，拿出酒壶，轻轻的抿了一口，转身走入竹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