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架不挑日子(1)
撂下一句别有深意的话,昼衍便带着手下的人化作了黑雾消失在了宴会厅中,只在众人心头残留下一股子阴寒之气。
封镜冷着脸看着昼衍消失的方向,胸中的火气好一阵蓬勃,然而她还是压制住了想要追上去的念头,默然的将旻悔剑收了起来。
步迷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绛烛,见昼衍离开,立刻松了一口气。
他今天这婚礼是办不成了,不过只要绛烛没有出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补上。
只是绛烛被魔族附体的事情,他居然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绛烛那张苍白的小脸,步迷觉得十分内疚。
着手下的妖精将各路宾客送出山去,步迷不紧不慢的抱着绛烛往他们的喜房走去,封镜绷着一张脸走在他身边,瞳孔竟还是竖着的,看起来很是不好惹。
“他就是之前吃了你护心鳞甲的佛修弟子?”步迷小心翼翼的开口向封镜搭话,虽害怕自己提起昼衍,封镜一个不高兴给他一爪子,但他还是有些好奇。
“恩。”封镜老大不高兴的点了点头,似乎这才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瞳孔的形状也总算恢复成了平日的圆形,“虽说佛修者堕入魔道者不少,可满打满算,他入魔才不过七百年,区区七百年而已,他的法力怎么会如此强盛?”
想起昼衍按住她肩膀时她感受到的强大法力,封镜暗金色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步迷当先走进喜房,将绛烛放在屋子正中一张宽大的红木雕花大床上,仔细的为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这才和封镜又一前一后往院中一个浮在池塘上的八角凉亭走了过去。
这方池塘并不算大,然而却别有趣味,层层叠叠的荷叶浮于其上,花瓣柔软的白莲点缀与其间,清澈的水面下游鱼往来,时不时还能听见它们小声闲聊,倒也算得上活波热闹的一处景色。
“照常理看,七百年确实不可能达到他的程度,可若是他找到法门将佛法和魔道糅杂在一起,法力飞速攀升也不是不可能。”步迷看着虽鲁莽草包了一点,但是对修炼的一些禁忌却是多有研究。
封镜竖着耳朵听得仔细,嫣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微微摇头表示不赞同,“佛法和魔道是纯与浊的两个极端,将二者融合在一起那不是找死嘛,我总觉得他另有修炼的法门。”
听了封镜的话,步迷心中有些不服,可不服归不服,步迷却没勇气反驳封镜,遂只是气弱的抬手挠了挠头,小声咕哝了一句,“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啊,哪里还有其他法门……”
转眸看了一眼步迷的怂样,封镜就知道和他是讨论不出个结果的,立刻站起身就想离开,然而不等她走出凉亭,却见一个身穿深青色长袍的男子打半空袅袅的白雾中走了出来,径直就落在了封镜面前。
来人长了一张瘦长端正的小白脸,一双略显棱角的眼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刚毅果决,但他高挺的鼻梁下,唇瓣却饱满好看,恰恰中和了他眼睛给人带来的古板印象,让他看着多了几分柔和的意味。
他面上的神情本来还十分的紧绷,不过在他看见封镜还好好的站在下面与步迷说话的时候,立刻就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砚清,你怎么来了?”封镜抬眸见到来人,疑惑的一挑眉,开口刚想接着问话,却被砚清急切的开口打断了。
“你没和魔君打起来吧?”砚清说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平静的神情下,他那一双墨色的眼睛里却潜藏着隐忍的关切和牵挂。
见砚清直愣愣的一上来就质问她,封镜立刻不满的“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我又不是步迷,怎么可能动不动就和人干架。”
“欸,我怎么觉着你在骂我?”步迷梗着脖子,又怂又气的叫了一声,然而封镜却不理会他,只对他一摆手,驾着云就和砚清往与凤山去了。
两人站在云头上,周围景物浮光掠影的一闪而过,带起的风割断了片片云雾,可封镜和砚清却楞是连个衣角都没动弹。
“你这么巴巴的跑来找我,难道是怕我应付不了区区几个魔族?”封镜侧头刮了砚清一眼,见砚清罚站一般在一旁站的笔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诚恳的看着自己,立刻就笑了。
她并不打算从砚清那里听到什么回答,就又接着问,“上灵山的事情可都处理好了?”
她知道砚清这是担心自己,所以说话的语气并不严厉,只是在问起上灵山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头。
砚清在她手下勤勤恳恳的干了一千年,只要是交给他办的事情,从来都是完成的尽善尽美,委实是棵安分守己且尽忠职守的松树精。
她原本派他去了上灵山,为那里的妖族驱赶沼泽吸血蟥,却不想他会跑来找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误事。
上灵山上的妖族多为上古大妖的后代,虽说到了如今他们的实力早已不如祖宗,可集结到一起却是她手底下的一支精锐。他们如今出了事,封镜着实不能不担心。
砚清眼观鼻鼻观心,见封镜皱眉,立刻巴巴的开口解释,“吸血蟥已经一个不留,尽数诛杀,只是上灵山的妖族一个个都元气大伤,估计还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封镜闻言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既然上灵山的事情了结了,那你去帮我查一查,昼衍初入魔界时都干了些什么,越详细越好。”
“是。”砚清一向对封镜惟命是从,从不质疑封镜的决定和做法,还不等回到与凤山歇歇脚,领了命竟是立刻就要去着手调查昼衍。
可还不等他告辞离开,却见封镜猛地一拍额头,懊恼的“哎呀”了一声,“把大悲丢在步迷那了!”
不管了,反正他找得到路回来……
这时候才被想起的大悲此时正孤零零的守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望眼欲穿的看着半天没经过一只妖的门口,撅起的嘴巴上能挂个葫芦。
封镜怎么还不回来找他啊……
这边大悲还指望封镜回来找他,封镜却已经优哉游哉的回到了与凤山,大慈一见封镜自己回来,就猜到了大悲一定又被落下了。
此时正是日薄西山,与凤山山顶的云雾飘飘渺渺的被晚霞映照成了柔和的黄色,一阵山风吹过,山顶木屋旁的竹林密匝匝的摇晃着,发出好听的“沙沙”声,林间间或可闻几声鸟鸣,空悠悠的回荡在静谧的山林之间。
大慈原本正坐在山顶木屋前面的石凳上嗑瓜子看话本子,抬头见封镜回来了,立刻撂下手里的瓜子壳迎了上去。
“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封镜一步三晃的走进自己的小木屋内,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戳了一下大慈的眉心。
“遇见谁了?”大慈顺着封镜的力道往后一仰,这才一晃脑袋站的离封镜远了一点,有些惊讶的猜测道,“难不成见到了千劫和知津两位大人?”
大慈自然也知道步迷那个小心眼是不会请千劫和知津的,所以虽说是这么猜测的,可也知道不大可能。
封镜摇了摇头,转眸瞪了大慈一眼,“是我让你找了五百年的昼衍。”
被封镜一瞪,大慈立刻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尴尬的吐了吐舌头,两只毛茸茸的红色耳朵发芽一样从她那暗红色的头发下面钻了出来,软趴趴的盖在脑袋上,“我五百年都没能找到他的一丝气息,偏巧今天让你亲自遇见了他,看来是圣天注定的,这不能怪我!”
这事确实不能怪大慈,她一只小小狐狸精,只要是昼衍想躲,估计就是砚清都找不到他。
然而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封镜却并没顺着大慈的话说,“罢了罢了,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密切监视魔族的动向,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
怎么想,她都觉得昼衍最后说的那句话别有深意。
他能只用三百年收服魔族七部,难保他没有攻打妖族的野心,万一昼衍带着魔族七部在这个时候打来与凤山,封镜觉得自己最多能他们打个平手。
大慈不知道封镜的担忧,得了她的命令,立刻逃命似得就出了与凤山。
未免再遇见昼衍时,出现今日被他压制的情况,封镜在大慈离开之后立刻将山中住着的青鸟找了来,让她去给千劫和知津送了求援的消息,而后就闭了关。
他们这些上古凶兽虽已活了万年之久,不过法力却并不是强大到无人匹敌。更何况她此前才刚丢了三千年的法力,和昼衍的这一战,她必须得谨慎小心。
封镜这边闭了关,昼衍也回到了处在天之角倾斜地表之下的岩火之地。
魔族生存的环境一向险恶,不过越是险恶之地,却是越适合魔族修炼。
昼衍一路掠过赤红的岩火之河,回到了处在河中央的一座高大的石质黑岩宫殿,宫殿外墙被岩火烤的通红,像个透亮的珠宝一样闪烁着耀眼的红光。
宫殿内灯火通明,昼衍一路带着黑越和其他三族首领直接去了议事殿,他那白色的衣袍在这处处由黑石打造的宫殿内显得尤为醒目。
在议事殿上首的黑石巨椅上坐下,昼衍那双狭长的眸子一一扫过还站着的黑越等人,“坐。”
黑越几人也不含糊,得了昼衍的吩咐,这才在下首的几个石椅上坐了下来。
“你们对妖族怎么看?”昼衍随意的往后靠在椅背上,单手撑着脑袋,饶是坐在那里,两条长腿也是分外的惹眼,他十分具有压迫感的将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俯视着下面几个大气不敢出的首领。
虽说被以前被昼衍整治的很惨,不过黑越却是一心追随他的,此时见昼衍有心将话头引向妖族,就立刻接了话,“老子早就瞧着那些妖族不顺眼了,成天嫌弃我们魔族长得磕碜!就好像他们生来高我们一等似的,这要是打起来,老子一准能薅完那些杂种的毛!”
黑越话糙理不糙,听得其他几个首领十分有同感,他们这几个首领每个长得都是歪瓜裂枣的难看,一个个虽不在意自己的长相,可听妖族说的久了,难免会心生怨念。
昼衍见这几个没出息的说了半天只是在意妖族骂他们长得丑,抬手捏了捏眉心,淡漠着一张脸开口打断了似乎是想继续聊下去的几个首领,“妖族内丹食之可增益法力,日久便能脱离岩火之地。”
听见昼衍说话,黑越几人立刻住了嘴,一个个瞪着双黑眼仁就朝他看了过去,面上俱是期待的神色。
魔族虽习惯了岩火之地的酷热和险恶,但他们却始终都想着有一天能够离开天之角,以往他们不是没想过去妖族偷食妖族内丹,可那几个凶兽个个不是好惹的,再加之前魔君异殒与妖族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不允许他们与妖族有所牵连,所以他们一直都是有贼心没贼胆。
此时有了昼衍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君领着,黑越这才感觉,这件他们想了许久的事情,终于可以做了!
“谁想跟着本尊攻打妖族?”昼衍早就对这几个首领的心思了如指掌,给他们时间想清楚之后,这才适时的开口询问。
黑越当先站了起来,紧接着剩下的几个首领也跟着“唰唰唰”的站了起来,对着上首的昼衍就行了个古礼,“任凭魔君调遣!”
昼衍满意的一点头,刚想让他们各自回去准备,就听黑越小声又追问了一句,“先打谁啊?”
“封镜。”昼衍语气平淡的提起封镜,说完,转眸就看了一眼议事殿角落里的那扇微微敞开一条缝隙的石门,波澜不惊的脸上不见一丝情绪。
门后站着的人虽知道昼衍看不见自己是谁,可他看过来的一瞬间,他那像是看着蝼蚁的眼神还是让她提心吊胆。
小心翼翼的收回视线,门后的人这才一旋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