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在黄昏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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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川上未映子

第一次见村上先生,是在距今正好十年前的一个颁奖典礼上。等待上台当中,“怎么办?讲什么根本没想!”我这么一说,村上先生接道:“那种时候微微一笑就可以的哟!”或许我因此放下心来,上台意识到时已经讲了好多好多。走出会场后,村上先生一下子朝我转过身来:“相当能讲的嘛!”说得我大笑起来。

岁月如流。后来有幸得到柴田元幸柴田元幸,东京大学文学部英文教授(已退休),翻译家,《MONKEY》文艺季刊主编,村上春树的好友。老师采访村上的委托。访谈二〇一五年发表于为纪念《作为职业的小说家》《作为职业的小说家》:村上春树的长篇随笔,2015年出版。出版前曾在《MONKEY》连载。出刊的文艺刊物《MONKEY》,收录在这本书的第一章。对这次访谈,很多人都说“有意思”,这让我非常高兴。村上先生也好像比较满意。后来在福岛的文学研讨会上相见的时候,他对我说:“那个,蛮不错嘛,成为一本书就好了!”时间到了二〇一六年秋。村上先生写完长篇小说《刺杀骑士团长》,希望以此为中心进行正规采访。内容由我随心所欲。这样,冬天最冷的时候采访了三天,结果形成了这本书。

最初深感“背负许多读者的情思”那种类似责任的东西,准备期间这个那个想了很多。但某个时候忽然心想“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好了!”——这么写来,倒是有些像相田光男相田光男(1924—1991),日本著名诗人、书法家。尤以风格独特的笔法书写平明易懂而富于哲理性的短句、短诗闻名。——是的,谁也不用顾虑,只管向十几岁就一直读下来的作品的作者问现在自己最想问的好了。不是从上面窥看村上之井东想西想,只管进去就是。如果可能,和村上先生一起进。于是,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采访一次也没有做过,东一榔头西一锤子乱七八糟,还喜欢刨根问底。好在村上先生无论对怎样的提问都认认真真耐心回答。作为写手也好读者也好,我都从村上春树这位作家身上、从他的作品中学得了许许多多。但这次采访以完全不同以往的层次和质感让我看到了更多更多的东西。

无论当面交谈还是书面交流,无论兴之所至的比喻还是开玩笑——村上先生的魔力瞬间所在皆是,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虽然在那般强大的磁场中我总是不无紧张,但最初见他时的印象一直存留在那里,让我得以度过谈兴风生开心惬意的三天时间。

至于读者朋友怎样读这本书,我当然无由得知,就连对我本人究竟有怎样的意义至今都还不清不楚。但我觉得村上先生反复向我传达了两点。一是关键事项要充分投入时间,二是要逼视“此其时也”。一如密涅瓦密涅瓦:Minerva,古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她身旁的猫头鹰是思想和理性的象征,在黄昏起飞就可以看见白天发生的一切。黑格尔曾用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起飞比喻哲学,意在说明哲学是一种反思、沉思的理性。的猫头鹰,故事中的猫头鹰起飞也总在黄昏时分。此其时也!

不过这且另当别论。事情首先是,如果大家肯和我一起进去,我会喜不自胜。请,请进入村上先生的井中。